旺角花店 发表于 2014-9-20 12:15

《执子之手,将子拖走》 作者:纯白阴影

本帖最后由 上山踏月寻白狐 于 2011-6-27 21:07 编辑

        A

  十七岁时的林染,是什么样的女生呢,头发永远梳不好,乱糟糟一团,裹在套头衫里,爱跳爱闹,几乎病态地热爱军绿色,穿有八个口袋的宽大拖拉裤,分别装上香烟、打火机,磁带和64开漫画书,一路晃荡。

  心情好时,离脚踝最近的口袋里,会装一只桔子,弯腰用两只指头捏起,漫不经心地剥得满手汁水,对着阳光一看,手心是金黄色,如同捉了一只小太阳在手。路遇大眼睛的小女孩,跑过去逗她,掰几片桔瓣儿塞给她。

  女孩那么小,才六岁吧,穿泡泡袖的连衣裙,发辫上绑着火红蝴蝶结,怯生生地伸出手,口齿不清道:“谢谢哥哥。”

  哥哥?!

  林染苦着脸,摊了摊手。小女孩紧张地看着她,改口道:“那……谢谢叔叔?”

   B

  大学毕业后,如同乘上了旋转木马,时间嗖嗖嗖地往前往前,让人头晕目眩。林染工作了,存钱了,升职了,开始供房了。

  如今已然二十五岁,穿淡蓝衬衫,白色长裤,细高根尖头韩版鞋,每半个月去打理一次头发,神情谦恭,遇人遇事未语先笑,努力做一名衣冠楚楚的小白领。

  年华滔滔逝去,用八年时间,长高了三厘米,存款数目增加了一个零,且,瘦了六斤。

  六斤有多重,一小桶肉吧?十七岁的春末夏初,被高考备战折磨得死去活来,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漠视满座哀号,手臂一挥,作振奋状:“你们得努力!我当年高考下来,可是瘦了整整十斤!”

  台下有人飞快接口:“也就是说,考完了大家统统过磅,体重没有减轻的,说明不努力。”

  起先一室倦怠静默,然后忽然地,爆发出哄堂大笑。

  笑声中,林染越过后排黑压压的脑袋,目光落在倒数第二排声音的出处,那少年正好抬起头来,额头上缠着一圈日本武士似的白布,从左至右,用碳素笔写下四个字:拼命三郎。

  那时,日子清清朗朗,当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还未真实地触碰到人生锋利,生活至大烦恼也十分具体,无非是繁重的课业,能够应付下来,但觉得累,每天来来去去的,就是困,无比地困。

  到底还是懂得苦中作乐,五一劳动节,父亲单位发了鱼和肉,林染提了十斤,装在小红桶里,提到学校来,理直气壮地端给班主任看:“原来十斤肉有这么一大桶啊!太恐怖了!”

  少年米奇在群魔乱舞的教室里,笑道:“这位同学,我友情提醒你,猪肉的密度和人肉是不同的。”

  C

  周末晚上聚餐,封了小礼物送给请客的寿星同事,十几个人热热闹闹地在沙头角一处露天酒吧吹着风,呼酒买醉。

  珠江纯生香浓醇厚,有人讲着从网上扒下的段子,男男女女笑到抽搐。酒酣耳热之际,又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林染思谋着,走吧,回家去,明天周日,还可以睡个黑甜好觉,直到日上三竿。再说,新借的几盘碟还没来得及看,地板也该擦了……

  意兴阑珊,自然心不在焉,冷不防又出错拳,被逮着问:如果一觉醒来,发现全世界的人都看不见你,也听不见你说话,你会怎么办?

  啊,成了隐行人?抢劫纽约中央银行去!

  最讨厌我们这群人里的谁?

  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不行不行,太不Y·D太不销魂了,看我的——最想和谁ml?

  古天乐。

  最想去哪里?为什么?

  香港。因为想和古天乐ml。

  众人还想问下去,正好手机响,林染暗自高兴呢:乖乖,闪的理由出现得很及时嘛。不管是谁,拿来当作男朋友用一下吧。

  这头好吵,吼着问过去:“你好,请问哪位?”

  那边也吼回来:“我的耳朵都要震破了!”

  原来是中学时代的密友,云朵。依旧熟悉的声音,咯吱咯吱笑:“你猜我现在在哪儿?和你很近耶,我在香港!你知道我看到谁了吗……”惨绝人寰的尖叫后,她接着说,“啊,我刚才找了陈冠希签名啦,陈冠希呢!”

  云朵,你终于去了香港。可我和它隔海相望,却近乡情怯。林染背过身去将手指头塞进嘴巴里咬着,有点疼。

  云朵越说越兴奋:“这次度蜜月呀,他问我想去哪里,我想也不想就说香港!我们从前约定过,将来要去迪斯尼乐园玩,没想到现在香港也有了,记得你家米奇还说过……”

  米奇两个字挑落了林染苦心崩紧的弦,她一下子失控,对着手机只说了两个字,她说:“闭嘴!”

  D

  米奇原本是不叫米奇的,他的名字念着写着都很漂亮,叫作秦正阳。改作米奇,完全是迫于林染淫威。

  那年,黑色七月即将来临,六月初,全体高三学生在大礼堂召开高考誓师大会。

  时间宝贵,不少人偷偷带了英汉小字典过来,搁在腿上,争分夺秒地背诵,真正听校长训话的寥寥无几。林染和秦正阳的座位相邻,一张纸在两人中间推来推去地笔谈,渐渐说到爱好,她写:我最爱古龙的武侠小说,你呢。

  他抓过纸,刷刷两个数字:32。

  林染拧眉,表示不解,在纸上划了一个问号。

  秦正阳笑而不答,林染又写:对了,这期《当代歌坛》上有古天乐的访谈,我可喜欢他了。

  他的回答还是同样的数字:32。

  散会后,他才耐心地告诉她:“喏,3就是音符3,发音为咪,谐英文me,2则是英文读音,two,谐音是too,32的意思就是me too,我也是。”

  林染瞪他一眼,当胸一拳:“绕得我都要迷路了,麻烦不麻烦啊?直接写三个中文字不就好了?”   

  他捋一捋垂在眼前的几丝头发,吹了吹,嘿嘿一笑:“我懒,这么对你说一次,以后就不用写那么多汉字,一劳永逸。”

  林染放肆起来:“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就叫me too吧,米兔米兔。”想一想,哈哈笑,“这个词语不通俗,我最向往迪斯尼乐园了,那就叫你米奇吧,只准我叫。”

  秦正阳叫起来太生分,米奇多么亲切可爱,这是她的理由。他一脸愤愤,每次喊他,只当作没有听到,林染固执地连叫多日,没有回应也不恼。

  某个午后,林染从教师办公室抱了大叠练习本回来,最上面的一本正是秦正阳的,随手扔给他:“米奇,你的!”

  秦正阳自然而然地跳起来接住。林染一怔,马上反应过来,拍手大笑道,米奇米奇米奇!

  喊得太利索,渐渐地,没人再唤秦正阳的原名,包括同学、朋友,甚至是他的长辈,全都那么唤他,不再是她的专利。

  E

  林染狠狠扣掉云朵的电话,一步步走回去。满街霓虹闪烁,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深南大道人潮万千,明媚女子挽着身边男人的手,少年们呼朋引伴,唱着轻快的歌。

  好长日子以来,总是跟自己说,生命不息,恋爱不止,我斗志昂扬。她以为很多东西可以丢得开,抛得下,忘得掉,此后绝口不提秦正阳,又或者是米奇这个名字,她让自己不记得有这回事,曾经在最好的年华,遇见过一个跳脱开朗的少年。

  而云朵有口无心的一句话,才令她发现这一路上,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就将过往一一清点收拾,珍而重之地打理成厚重的包袱,藏在柜子顶上。结果这一天,地动山摇,那包袱摔了下来,结结实实地砸了她满头包。

  硕大的雨顷刻间狂落下来,夜色里有潮湿的泥土和植物气息。公交车迟迟不来,出租半天不出现,林染慢慢地朝地铁站走去。

  十分钟后,她站在灯火通明的地铁站,两个巨大的字映入眼帘:罗湖。

  罗湖关口的那一端,便可抵达思量了千遍万遍的香港。她很清楚地知道,从那里出关,可乘坐九铁快线,单程套票包括一张罗湖至上水的乘车证,以及一张上水至香港迪士尼乐园的巴士券。

  更清楚地记得,那个人,曾经用奖学金买回一只米奇背包送给她,将嘴唇贴在她的眼睛上,轻声说,总有一天,我要带你去迪斯尼。

  F

  是从那次带了猪肉到学校后,才互相熟识的。之前不过是普通同学,他只知道这女生天真张扬,课业倒是不错,她只知道那少年是校足球队的主力队员,司职前锋,起码有一打女生暗恋他,每逢他的比赛,早早地准备好毛巾,买回矿泉水,在看台上候着。

  班主任看了看林染带来的猪肉,也笑了起来。笑过后说:“天气这么热,肉不能放得太久,怎么办呢?”

  秦正阳插话:“干脆咱们把它吃了吧?”

  升学压力让这帮十来岁的孩子们疲惫不堪,一点小事就能把气氛掀到最高,班里几个调皮鬼附和道:“烤着吃!”

  “粉蒸肉更好吃!”

  整整一个班的人都兴奋起来,磨拳擦掌地议论着。班主任是刚毕业没两年的小伙子,受到感染,竟同意了秦正阳的建议:“大家这段时间复习得很艰苦,我也感同身受……这样吧,晚自习咱们就不上了,去食堂包饺子!”

  欢呼声响成一片,全班47个人浩浩荡荡地奔向食堂,场面蔚为壮观,统一口径,只对好奇的别班同学道:“老师生日,我们花两个小时为他庆祝,绝不耽误学习,劳逸结合嘛!”

  食堂没有面粉了,包不了饺子,又是秦正阳自告奋勇,举起手:“我出去买!”

  班主任为难道:“晚自习时间,学生一律不许出校门,要么我去和门卫说一说?”

  “老师,万一闹开了,对您可不妙。”秦正阳信心十足,“山人自有妙计!”

  校门口的围墙边,摆着一长列撑衣服的青竹竿,他快步走上前,摸了一根,一边抡着,一边往后退,突然往前急奔,助跑一阵,将竹竿一撑,鹰一样地飞过围墙。

  那一刹那,林染只看见身穿白色T恤的少年如同雄鹰展翅,飞过墙头,竹竿在他身后咔嚓一声折断。

  这个场景恒久地存在于林染的记忆中,叫她如何忘记他,如何淡忘,这会飞的少年。

  同学们惊叹着陆续离去,回食堂绞肉馅,只剩下林染一个人在墙头等着。她想他还是得进来的,先帮他把竹竿备好,等他回校再扔给他。

  等了半天,仍不见人影,秦正阳却大模大样地从校门进来了,看到林染,扬一扬手中装面皮的塑料袋:“怎么还在?”

  她指指竹竿,他得意洋洋:“你这傻瓜,难道我不能告诉门卫,我迟到了,请放我进来吗?”

  G

  高考过后,人陡然松懈下来,回学校估分,快活地和同学们聚在昔日教室里,随意闲话。

  有人干脆拿起毛笔,在雪白墙壁上大书特书:解放了!米奇则在黑板上胡乱涂鸦,林染走到他身边,顺手抄起讲台上的两管水粉笔,蘸了金黄色颜料,仔仔细细地涂满了整只右手,猝不及防地,往墙壁上重重一摁。

  “在这间教室里读了三年书,总该留点纪念吧。”她挤挤眼睛。

  米奇鄙视道:“真没公德心!”看了看她,学着她的样,将颜料涂满左手,也摁了下去。

  两个手印相叠,恰好是交握的姿势。有同学围观,煽风点火:“啊啊啊,执子之手。”米奇就势牵住林染的手,把她往怀中一带,坏坏一笑:“执子之手,将子拖走。”

  刚刚摆脱升学压力的两个少年人,将活力淋漓尽致地释放出来,玩得疯野,骑着单车,从极陡峭的斜坡上飞速滑下,米奇的T恤里鼓满疾风,像被快乐推着向前跑,林染的头发被风吹乱,蒙在脸上,纵情尖叫。

  那是1999年,张国荣还活着,活着,并且欣欣向荣,梅艳芳也还活着,连开11场百变梅艳芳演唱会,古天乐则获得无线最受欢迎男主角称号,而香港迪斯尼乐园,在4年后,才破土动工。

  H

  2005年10月17日,香港。

  走出地铁,阳光温柔,一眼便可望见印着米奇大耳朵标记的栏杆和阶梯。

  林染坐上滑行车,瞬间掉进一个黑洞,星光扑面而来,流星、慧星,远处火红的太阳星系正在爆发。身边的小情侣欢叫着:啊,真刺激!

  米奇,两个人的约定,我一个人来。这里,离你出事的地点并不远了,不用睁眼,我也能看见那夜月光如银,携亿万年的风,铺陈在熙攘人间。被公司调往香港总部才半个月的你,在一家店铺里,买下一款GUCCI石英女式手镯形手表,顺路拐进旁边的便利店,要了两串章鱼丸,边走边吃。

  一切如常,跟任何一个普通的夜晚没有两样。

  米奇背后,购物兴致正浓的游客们汹涌而至,两个20出头的女孩在打闹之间,身体一歪,一个踉跄,倒向他。

  章鱼丸的竹签子,不偏不倚,刚好插入米奇的喉咙里。

  而同一时间,身在深圳的林染正把相框擦拭干净,那明媚少年,站在十七岁暮春的晚风里,展颜而笑。她将右手摊开,缓缓抬起,往上,轻轻覆住他的眼睛,她说:

  米奇,我想你了。

  ——完。

  米奇,我执了你的手,但是上帝,把你从我身边拖走。

  (以下为另一版本结局。)

  2

  I
  变故发生在半年前。那天,一家公司的采购部主管准备购买十部手机,配给销售人员。偏偏刷卡机临时出了故障,林染不愿意放弃这个大客户,陪他去招行提款。

  米奇在工作中另有一副面孔,与平时的嘻皮笑脸有很大出入,制服洁净,笑容谦和,娴熟处理着客户递上的各式表格,有个穿校服的小姑娘正趴在他的窗口前等待。

  很快就轮到林染了,正是由米奇为她办理业务,客户则去了另一处窗口。

  小姑娘还没有走,看到有人过来,稍微让了让。林染不动声色地将钱和存款单推上前,米奇低头接过,扫了一眼,愣住,随即抬起头,看见是她,眨眨眼,扮了个鬼脸。

  小姑娘将一切收入眼底,轻轻地“咦”了一声,林染闻声看了她一眼,短发伶俐,眉眼倔强,和自己当年神似。只是,现在她的容颜,早已和十六七岁时青涩的愣小子模样相去甚远。

  米奇微微欠身,将存款单递出,见并无人注意,扬扬眉毛,又扮了个鬼脸:“请签字确认。”语气彬彬有礼,神情滑稽顽皮。

  林染龇牙咧嘴地回敬了他,隔着玻璃,米奇飞快地说:“今天晚上我买菜。”

  离开招行后,小姑娘追出来,大喊:“喂!”

  连喊几声,林染才回过头,惊讶地问:“你找我?”

  小姑娘瞪着她,气鼓鼓:“你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哪位?”

  “银行里的!”

  “哦。”林染笑了,“有什么不对吗?我是他的女朋友。”

  小姑娘张口结舌地愣在那里,猛一跺脚:“那也没关系!”

  林染又笑了,有趣,真有趣,她就像一面镜子,生生地照出十七岁那年的自己,在烈日下,眯起眼睛,用力掩饰内心慌张,虚张声势地勇敢着。

  J

  在海港城,林染挑中一条牛仔裙,Levi’s最新推出的True真我系列,试穿上身后,她手舞足蹈:“哈,回去可以自行Diy长短和裙边了!”

  云朵摁住林染的手:“你一点儿都没变。”

  林染转过脸:“也许有天他会想明白这点。”

  米奇是在一次处理业务时认识小姑娘凯莉的,她是附近一所中学的学生,在网上店铺看中一款指环,对方要求她汇款,但此前她从未汇过,站在窗口前,窘迫万状,是他耐心细致为她办妥。

  本来只是他的份内事,凯莉竟动心,开始频频逃课,在他的窗口前,一趴就是数小时。他劝过她好几次,甚至吓唬过她,仍无济于事,不得已,只好狠心告诉她:“我有女朋友了,年底结婚。”

  凯莉点点头,仍趴在窗口:“见过的……要么,我请你们吃饭?”

  于是三个人就一起吃饭。凯莉踢踢踏踏地在前面走路,不时蹲下来,和广场上的鸽子说话。米奇望着她的背影,笑意深浓。

  他也不是没有被人追过,但凯莉……她那么小,他怕她做出过激的事,太冰冷的话,他不忍说出口。他问:“你不会怪我吧?”

  林染闷声答:“你说过的,当她是妹妹。”

  吃饭的时候米奇接起一个电话,朝两个女孩稍一点头,走到一边去说。

  凯莉喝一口橙汁,盯住林染:“虽然他说你们有很多年的感情,但我相信,只要努力,也可以和他有很多年的感情。”吐吐舌,志在必得,“你比我成熟,但我比你年轻,你比我漂亮,但我比你青春,再说,我比你更爱他。”

  林染失笑。人只有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才会这样大无畏吧,连伤害别人的话,都可以说得理直气壮。

  ——她曾经对与米奇的感情深信不疑,再说,离婚期将近,远在北京的云朵连行程都计划好了。可是当她兴致勃勃地在网上搜索香港行功略时,竟看到他眼底的一抹犹豫。

  她才忽然意识到,他有好些日子不曾和她探讨这些了。

  想起凯莉,她跌坐在沙发里。他可能并没有爱上小姑娘,但他对她,大抵是怜惜的吧,或者说,是动摇。

  不是凯莉,也会是别人,恰逢其时,恰遇其人,帮他审问内心不安:他和她不过二十五岁,而经营婚姻需要些什么他没有把握。关键是凯莉的出现,让他心里一动,原来自己还是可以对别人动心的,因此更加没有把握。

  他是有迟疑的,一定是有的。

  但她是从不委曲求全的林染,她最不想要的,就是他的迟疑。多年前她看过《圣经》,记得一句:不要吵醒我亲爱的,等他愿意。

  是的,等他愿意。

  所以她离开了。

  K

  进关口,办理回程手续。林染夹在人潮中,面色如常。再回头,是香港浮华的街,天色澄清,日头亮白,满城有如黄金璀璨。她仰起头,不让眼泪掉落。好象看到了十七岁那年春天,从她眼前飞过的白衣少年,从当年到今天,他越飞越远,终于是飞离了她的世界。

  云朵和夫婿并肩站立,连笑容也是一式一样地朝她挥手,她缓过神来,黑色短靴在地上空空作响,向着不可预知的未来,直走下去。

  云朵,别为我难过,也许在某天下午,踏着穿堂风吹过的青草气息,他会一步一步地走来,听我告诉他,我替他来看过香港。

  只是,云朵,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会突然想起《边城》里的那句话呢:也许明日回来,也许永不回来。

  ========完=======
(转载自:扶余陌陌 http://www.aba-f.com/city/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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