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我是谁？你告诉我，我是谁？”
青衣仙女忽然哈哈大笑，竟是不顾得矜持，笑呵呵地走了。
“忘得好，忘得好！”
她似是有些兴奋，也像是有些感慨。
白衣男子呆呆地坐在树枝上，想着自己究竟是谁。
“我是谁，我是谁……”
于是，头忽然疼得厉害，像是有十几万的锥子同时刺向自己的头里。
他终于忍不住呻吟叫喊起来。
“为什么？我到底是谁？”
天庭忽然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几根天柱不住地摇晃。
一个老仙人怔怔地看着远处的桃园，摇头叹道：“可怜的孩儿啊……”
又一个仙女怔怔地看着身后的桃园，微微泣道：“七妹……”
玉帝惊恐地看着众仙，太上老君则是镇定地微微点点头。
“我须弥山又多了一名勇将……”
却不知是从哪里传来了一声叹息。
白衣男子昏昏沉沉地睡了不知道多久，他不停地做梦。
在梦中，他梦见了很多东西。
破碎的石头，飞流的瀑布，还有那双带着泪珠的眼睛……
“你欠我一个桃子，你怎么赔我？”
“我帮你种！”、
“一个桃子要一千年，这一千年你都要一直帮我种桃树。”
“好。”
“喂喂喂，你干嘛啊？又吃我的桃子，住手！呜呜，你欺负我……呜呜……”
“我一共吃了十个！”
“你！你是个大坏蛋！”
“我会赔你！每个桃子一千年，我要陪着你一万年！”
“……”
“咦，桃子怎么都不见了？”
“我都吃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全部都吃了，明年就是蟠桃盛会了。”
“一万年太少了，所以我决定全部都吃了。”
“啊！你……你快点走吧，王母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会走的！我要一直陪着你。”
“你……我……哎，我们还是一起走吧。”
“菩提老祖，你乖乖地把妖仙孙悟空和七公主交出来，要不，哼！”
“师傅……”
“哈哈，我三星观中没有什么妖仙，也没有什么七公主。”
“哼，菩提老祖，你不过小小一个下界道士，居然敢于天庭作对？”
“贫道不与人争，却也不惧事。”
“好，就看你怎样抵挡我十万天兵！”
“紫霞——”
“七公主，玉帝有旨，你私自下凡，罚流放北极寒山，永世不得召回。”
“放开她！”
“悟空——”
“放了她，我甘心跟你们走。”
“悟空——”
“放开她——！！”
“好，好……好！放开，放开！我说放开七公主。你去把妖仙抓过来，你哆嗦什么？快去！”
“孙悟空，你在我八卦炉中，感觉如何？”
“……”
“可怜七公主误入魔障，还好贫道有忘情丹。”
“臭道士，你真卑鄙！”
“你这妖魔，偷吃蟠桃，盗我仙丹，死有余辜。可怜我那仙丹啊，又不是肥料，你居然全部用来种蟠桃！”
“哈哈，万物皆有灵性，那蟠桃万年生灵，吃了你那仙丹，必定成仙。”
“胡扯胡扯！你盗我仙丹，居然还敢如此狡辩！”
“小道儿小气而已……”
“你，徒儿，加火加火……”
昏昏沉沉地从地上爬起来，似乎感觉那难受的疼痛还在。
晃晃悠悠地走了几步，倒是再次摔倒在地上。
而身体忽然发起热来，似乎有一股难以忍受的强大力量就要从身体各处冲将出来。
此时，几滴甘露滴在身上，那痛苦竟自消去。
看着面前的陌生女子，白衣男子轻声问：“你是谁？我又是谁？”
“你是天生石猴孙悟空！”
“天生石猴……孙悟空……”
他看着自己原本光滑的皮肤忽然长出厚厚的金色毛发来，而手指也渐渐变得尖锐起来。
“石猴……石猴……”
“孙悟空！”
“孙悟空……孙悟空……”
“孙悟空！孙悟空！”
“石猴……石猴……”
“孙悟空！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自己的身世？”
“对！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条件……”
“七妹，你想起来了？”
七公主紫霞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忘情丹对你没有效用？”
“我不想忘记，所以……”
五公主吓了一跳，抓着七公主的手，紧张地说：“难道你……？”
紫霞苦笑一声，说：“五姐，你觉得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五公主低下了头，叹道：“太上老君在八卦炉加入隔世丹，他已经忘记所有的事情了……”
“是的，他忘记了，忘记得干干净净！哈哈……”
“七妹……”
“如来，观音好大的本事！”
五公主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大喝一声：“七妹！”
“父王有心帮我，又如何？他还是走向了须弥山。灵山看上的人，一个都走不掉，走不掉！”
高高的宝座上，如来佛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笑容可掬地看着面前的五人。
“唐僧为旃檀功德佛；孙悟空为斗战胜佛；猪八戒为净坛使者；沙僧为金身罗汉；白龙马为八部天龙马。”
孙悟空上前一步，面向观音礼了一拜，说：“菩萨，你我之约今日可了？”
“孙悟空，你本是须弥山顶一石猴，在我佛佛法熏陶下自入佛门，但因打破佛主金莲前宝灯，被降下凡间……”
“哈哈，我的宝贝徒弟何时成了石猴了？”
众佛望向门口，只见菩提老祖微微笑着走了进来。
阿傩、迦叶同时喝了一声，道：“何人竟敢私闯灵山？”
如来微微笑道：“不得无礼。”
又向菩提老祖微微稽首，道：“准提师弟有礼了。”
菩提老祖也是还了一礼，道：“接引师兄，贫道有礼。”
两人的关系让众佛陀菩萨百思不解，阿弥佗佛却是微微一笑，也向菩提老祖施了一礼。
“今天我却是来带我这徒儿走的。”
“师弟……”
“耶，接引师兄，你知道我脾气，我欠你人情，这两年来，我徒儿护送你大弟子得成正果，已是报了你恩情。”
如来嘴角微微一珉，却又笑着说：“师弟是大智慧，大觉悟。”
“我也不跟你废话，反正这徒儿我一定要带走。”
阿弥佗佛肋侍大势至菩萨微微一笑，道：“我灵山可是你撒野之处？”
“哦，我倒想看看这西方教化出的佛教有何能耐？”
“南无我佛！”
如来轻轻说：“这千年刚过，你我师兄弟却是生疏多了。”
“耶，我是什么人你清楚不过了，废话何必多说呢？！”
“南无我佛！”
孙悟空站在这花果山瀑布前，久久无语。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这身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和一股清香的紫薇花香气。
“你既然已经记起来了，为何不去找我？”
“我错了，你也错了！”
“为什么？”
“你不该重堕轮回，我也不该不死不灭。”
“我还有一百年的时间。”
“一百年……”
“你知道你对我说过什么话？你说你要陪我一万年。”
“是的，我说过。”
“现在你忘记了吗？”
“现在我才知道，什么时候都不要轻易许下诺言，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这诺言有没有可以兑现的那一天。”
“我不该来。”
“的确不该来。”
“来的错了，等的也错了。”
“也许，一段记忆如果破碎过，那再也没有不能回复到原来一样。”
“也许，重新记起的，也不过一个故事而已。”
“我们都不过只是一个故事。”
“孙悟空不是弼马温，不是齐天大圣，更不是斗战胜佛。他只是一个人而已。”
“一个不死不灭的人。”
“生活中事情没有谁能够说得清！”
“也许是吧！”
“我走了。”
“永远不要再来。”
紫霞走了几步，又轻轻地像是说给孙悟空又像是对自己说：“也许，我们的记忆都是假的，就算空气中还弥漫着曾经的香气，也不能让我们相信，这一切真的存在过。”
孙悟空右手一挥，金箍棒已然在手。
随手轻轻一扫，那花果山已经夷为平地，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
紫霞摇头轻声说：“你还是怕，你怕有天你真的相信了，又难过了。”
“是的，我不信自己的记忆，因为我对所有的一切都不敢相信。”
“也包括我？”
“对，也包括你！”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仙佛之争永远没有终点，你我却不会是最后一对受害者。”
“我知道一些事情。”
“除了知道我是父王故意派到你身边，故意引你上天界，故意让你心甘情愿被擒，又故意让你遇见观音外，你还知道什么？”
孙悟空愣愣地看着她，似乎在看着一个又陌生又熟悉的人。
紫霞头也不回，驾起云端，径直往九重天飞去。
孙悟空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事情，也许还没有记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