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哪里的小路上

总有骄阳

曾经有一首老歌叫做《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我今天早晨就莫名其妙的想了起来。曾经有个同事在KTV里高唱过这首歌，他告诉我们他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而暮归的老牛在哞哞叫。那厮是个神通广大的家伙，他飞快的买一套房子，然后把老婆从小县城里调到了城市里。那房子还不叫房子，按照他的说法那是高尚住宅。但是我认为住宅高尚与否是不重要的，关键是我还知道他是从小草房里走出来的苦孩子，每当我们向他推荐烤地瓜的时候，他都会痛心疾首的说，不要地瓜，我恨地瓜。他不吃地瓜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怕引发自己的高血压。昔日那个眉清目秀的苦孩子已然不见了，如今的他脑满肠肥、大腹便便。所以说他不可能再次走在乡间的小路，他应该走在都市的马路上，而暮归的奔驰笛笛叫。据说他现在就在学习开车，然而人都是无比贪婪的，他一边惦记着买汽车，还一边从抽屉的最底层翻出早年写的的诗歌评论给我看。他说，看看吧，这是什么？看样子他哀伤得都快哭出来了。
　　其实我也没办法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了。每天早晨起来我都走路上班，首先是因为我试图有这么一个锻炼身体的小机会，其次我也不想和别人粘乎乎的挤在公交车里。但是我行走的过程也不是很愉快的。早晨起来的人通常神经不太好，我看见那些衣裳不整的中年男子神情萎靡的行走着，他们都走得很慢，而我通常走得很快，所以我经常因为他们阻挡了我前进的道路而忿忿不平。我很想踢他们一脚，但是我怕这一脚把他们踢精神了，所以我只好百般焦急的跟在后面，无聊的时候我就仔细观察他们微秃的头顶，我还居心叵测的根据他们四肢的协调性得出若干结论，比如说那个双臂乱摆的家伙一定是经历了一次很不愉快的性生活。当然女人也没有令我感到愉快，那些年轻女孩都喜欢把头发弄得僵硬而湿润，她们脸上的表情也同样僵硬，所以我认为她们本质上希望自己象摩洛哥公主，但实际效果却酷似木乃伊。
　　我承认在这样的时刻我是有些恶毒了。但是这不是个一个浪漫的时代，而这座城市也不是一个叫你柔情万种的城市。在上班的路上我要走过一座天桥，穿过两条马路，最后还要拐上两下。当我要经过斑马线时，我看到那些粗鲁的汽车，看到那些东拐西拐的自行车，看到那些喜欢踩别人脚后跟的人，我就恨不得咬每个人一口。但是我还得老老实实的等待着，然后看着朦胧的太阳，看着苍白的天空和鸟笼子一样的楼房。所以说我的愤怒是有道理的，这个城市给了我很多不愉悦的感受，是它在强奸我，我总不能一脸陶醉的假扮高潮吧？
　　假扮高潮的人不是没有。我们这些城市有无数被现代化污染的人，他们习惯叫自己是宝贝。我相信假如他们去了阿富汗，他们就会理直气壮的叫自己阿富汗宝贝。在我看来，莫名其妙的性、莫名其妙的颓废、莫名其妙的放纵本身就是堕落的一种，作为一个老文学青年，我也经常描写这些，你也可以描写，但是你不能欣然的描写，你不能一脸陶醉的描写，否则你也就变成了一小块垃圾。某年某月某日我就看到了这样的一本书，我看到那个女孩在酒吧的烟雾中游荡，在毒品的熏陶在睁大眼睛，在一个浑身散发着狐臭的衰老的外国男人那里得到了所谓的高潮，我就开始为这个城市感到悲哀了。
　　因为我动不动就感到愤怒。尤其令我感到愤怒的是，我的冰箱昨天晚上突然罢工了，我仔细的摸了摸它，它的外壳出奇的烫手，我就万分紧张的想，这冰箱不会变成烤箱吧？然后我就恶狠狠的踢了它一脚，它就突然轰鸣起来。我得承认那一刻我兴高采烈，于是我就又踢了一脚，结果它又不工作了。这说明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我也是被现代化污染的人，我居然被一个铁皮家伙搞得精神几近崩溃。假如人类没有了冰箱，世界会变成怎样？其实也不会变得多还，顶多是我的那一大盒冰棒会融化而已。是的。我拿出了一支奶油冰棒，我看见它软塌塌的摊在我的掌心里，变成了一团令人做呕的粘稠物。冰棒由于冰箱的缘故发生了巨变，我的心情也由于冰箱发生了巨变，这说明我们本质上和冰棒没有什么区别，我们都是脆弱的容易变形的小东西。这就是城市送给我们的一个礼物。
　　冰棒本身并没有什么魅力，它只是一汪绝望的奶油，一点都不鲜活。街道上行走的除了人类和汽车，还有一种被称称为宠物的东西，它通常是一只狗。然而在我看来，人类是有彻底改变一种物种的本领的，如今街道上的宠物狗一律面目可疑，它们有了人类的神情，有了人类做作的身姿，甚至有了人类矜持的虚荣心。当你给它穿上俗不可耐的小衣服的时候，你怎么能够指望它茁壮成长？你怎么能够指望它可以威风凛凛的扑在你的身上亲昵的贴你的脸？所以说宠物狗本身更象是电视节目，它们都拥有人造的表情，假如你不高兴了，你可以换一个频道，它可以换一种表情。所以说不是它在改变你，而是你在改变它；不是它在消磨你，而是你在消磨它。在这样的年代，狗已经与大自然彻底无缘了。
　　说到了大自然，我就想起了另一首古老的歌曲，叫什么《外婆的澎湖湾》。歌中唱道，晚风轻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其实这也是一种罗曼蒂克的梦想。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每个人都至少会有一个外婆，但是住在海边的外婆就是太罕见了。我也有一个外婆，她住在一个穷山沟里，并且她深切的热爱着那个穷山沟。关于她的印象我有两点记得最清楚，第一每当我们送东西给她吃，比如一块猪肉，她总是把那东西搁放好久，等那东西彻底变质了才拿出来吃；第二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我们就买药给她送过去，她总是喜欢趁我们不注意，偷偷摸摸的多吃几颗。外婆就是外婆，外婆的可爱与否和是否住在海边没有逻辑关系。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她就在小院子里用柴禾生火做饭，她拼命挥舞着扑扇扇风，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叫烟把她的脸熏得黑乎乎的。然而那一刻是多么的生机盎然啊！她住的石头房子至少有60年的历史了，我总担心某一天她在睡眠的时候，那房子会突然倒下来然后把她砸死。但是那房子并没有倒塌，而外婆还是精神抖擞的活着。
　　每当我想起这些过去的事情，我都会感慨万千。外婆才是真正的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而我则是在城市的汽车的尾气中穿行。我不能说城市里没有安静的地方，据我的同事汇报，他和女朋友在上周末去逛购物街，在漫步了一个下午之后，他们每个人都买了一件很有牌子的T恤，然后手牵着手走进一见冰淇淋店。其实那个外国冰淇淋店我也知道，好象叫什么根什么达斯，不过我还是记不住名字，每次我都说成是哥本哈根。后来我突然想起来，哥本哈根似乎是丹麦的首都。某一次我经过“哥本哈根”的时候，我发现那里面似乎真的很安静，几对年轻男女傲慢的坐在窗前，小心翼翼的舔着冰淇淋。据说那里面一份冰淇淋价值60元人民币，假如你60下可以吃完的话，那么你每舔一下就要舔掉一元钱。我很诧异的看着我的那位同事，他的薪水只有我的二分之一，他居然。不过我飞快的就明白了，这也是生活的一种，他在演示生活给我看。
　　我并不反对吃冰淇淋，但是我相信冰淇淋只和满足食欲有关，和浪漫无关。记得我17岁的时候，有个女同学试图和我交朋友。准确的说是她要和我早恋，而不是我要和她早恋。我记得她是我们中学的女子百米的记录保持者，所以我更关注于她的奔跑。在周末的夜晚，她把我抓了出来，我们两个人骑着自行车歪歪斜斜的驶过碎石子路，再推着自行车穿过大树林来到小河边，最后找块草地坐下来。我们听到的是虫子鸣叫的声音、流水的声音和树叶互相摩擦的声音。只有某次我们发现河里面有个男子在光着屁股洗澡，于是我们就大声喊叫，然而那老兄并不害怕，他也大声喊叫向我们示威。我不认为这是在谈恋爱，然而这却是一种纯净的浪漫。而现在，当在繁华的都市中行走的时候，有谁会突然抬起头来看看夜空？即使抬头了，在霓虹灯的闪耀下，那些星星又到哪里去了？
　　那英的某一首歌叫做《一笑而过》，是的，在这个傻乎乎的城市里面，面对着傻乎乎的生活，我们也只能傻乎乎的一笑而过，而不是傻乎乎的一哭而过。所以我说，假如把生活比喻成“你”的话，在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你有我，我中没你、你中有我，我不见了你、你看不了我，我离不开你、你却离了我。百年之后，却有你没了我。其实这句话是唐伯虎说的，可惜我的记忆已经彻底失灵了，我无法更为准确的记起。我唯一可以清晰记得的是，某个搞笑的家伙弄了个饶舌的歌来恶心唐泊虎，他尖着嗓子控诉说，他把我强奸了一百遍啊一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