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

啊麦

连日的大雨终于得以停歇,站在窗前,远近之处的草地树木愈发青翠,俨然浸泡在水中的藻荇.风偶尔吹来.把天空扫得只剩灰白,丝毫没有黑色的痕迹,让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挤藏在鲸鱼巨大的鳔里,与之一同张翕,纵然没有亲眼领略过鲸鱼的鳔,但我却自信地认为我的想像和现实没有斑点偏差,甚至是超常的精彩..
    不远处,一位穿着红色衣服的学生稳稳当当的坐在单车上,缓缓前进,两脚却仿佛没有半点动作,总之他怕是悠悠然地满怀闲情逸致,沉醉在了雨后的世界,这幅情形,你会想起一只吃饱了小虾没事可做的大海龟撑着巨大的壳,游弋在海面上,心安理得,也不关心一下海水是否如它想像般的湛蓝,夕阳是否红透了整个沙滩.宿舍楼下的保安耷拉着帽子,一只脚站在水泥墩上,另一只脚则来回地摆动着,看上去宛如一个缺牙的孩子站在一把缺了条腿的椅子上摇摇晃晃.总之,一切在四月的雨后显得漫不经心,庸懒而又快活,要知道,很长时间没有碰见过像现在这样的光景了.
   我点了一支烟,想回想些什么东西来打发这雨后的早上,事实我是在逃课.
   你不能不感叹记忆的无绪性和高效性.他不经整理,但是在任何你需要的时候,他却能准确无误地给与你正确的方向.于是我想起了上一年高考完后,也是有那么一个雨天,最后一门化学完毕后,我坐在黄包车上,身边是沉甸甸的一箱旧书,还有一个我曾经心爱十分的女孩.看着雨水打湿的纸箱,疲倦十分的恋人.当时的确有一种释怀之感,觉得三年的高中就在这雨中结束了,于是便莫名的悲怆起来,因为,我在高中所得的并非就是我一直希望所得的,有什么东西就怎么白白失去了,而我却浑然不觉.当然,现在我绞尽脑汁运用不完整的文字所能表达的,未必就是当时我想的,当身临其境时,也未必会有现在所想的那样抑郁忧伤,文字是一种很会随人的心情变迁的工具,总是把回忆一再加以修饰,来应和现在所处的心境.然而,毫无疑问,除了今天以外的任何时间段,关于高考完后的雨天的回忆,我认为是真实无疑.一场大雨,一辆黄包车,一个恋人,除此之外便是我与某人的某种关系了.但是,一年后的现在回想起,却觉得除了一场大雨便别无他物___经过无数次的回想和文字的描写,那些所谓的纸箱,所谓的恋人都不复与那大雨相称,逐渐模糊淡去.
  有些不紧不慢的风吹来,湿润的树木摇晃着水珠籁籁作响,草地紧贴着风声,仿佛与之一起连绵起伏.并带着我所想的东西由远及近,我终于意识到我处的是异于回忆的真实场所,极目远眺,发觉方才穿红色衣服骑单车的男孩已渐渐远去,最后连红点也看不到了,而宿舍的保安已经整理好制服,弯着腰,把头探进一辆灰色的小汽车里,仿佛向司机询问了些什么,片刻他又伸出头来,小车便慢慢地转了个弯,沿着宽大干净的公路悄然无声地驰走,保安扶了扶帽子,又站回到石墩上,可是脚已经不摆动了.
  我突然想到了我的父母,那是因为最近时常逃课,而他们却认为我是一个在校乖巧十分的孩子,并在亲戚朋友面前引以为豪.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我猜测,他们对于我的评价,似乎还停留在六七年前,那时候我还同他们一起生活,那时的我的确是一个地道的乖孩子,就是那种什么东西都不用大人操心的孩子,谁都喜欢.可是在与他们分别的几年时间里,对于我的变化,他们却一无所知.在春节回去的那段日子里,父母每次教育妹妹的时候都把我当榜样,说要向她哥哥我学习,这无疑使我痛苦万分,我想倘若没有父母的称赞,光是旷课是不足以使我愧疚的,然而由于这种不知情的赞扬,我却觉得自己已是一个不可赦免的罪人了.我想回到课堂上,与那些正常的同学一起上课,算是作为一种弥补,但即使是股足了勇气也终于未能实现.于是我便慰藉自己,父母认为我的乖巧,实际上___作为平常的中国的父母大多这样认为,学习的成绩好,不闹事也就行了,只要我在宿舍看书,多多少少,逃课也就不是不乖巧的表现了.
  我把剩下的烟抽完,洗了把脸,就去看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