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链》原创小小说~~

安麒

链

真心地爱一个人的感觉是很好的。
而真心地爱一个人的结局却通常是让人失望的。
因为当你付出真心的时候，你会渴望得到一个完美的结局。
然而爱本身却又不会也不可能是完美的。
于是便不得不让人失望。
当然，失望归失望，爱的感觉依然是很好的。

我曾经真心地爱过一个人。
阿静，我高中时的一个同学。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也忘了是什么原因。
我只记得是有一次和她走在街上，我侧头望了她一眼。
然后心一振，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爱上她了。

不过我和阿静的故事并不是从那时开始的。
那时候阿静已经有她的男朋友。
我不认识他，只知道他是一个叫阿段的男生，大我两年。
阿静很喜欢他，她常常会痴痴地想着他。
就像我常常会痴痴地想着阿静一样。

日子过得飞快，一年过后阿静和阿段分手了。
再后来又听说到这是阿段提出的，好像是因为他有了别的女孩。
得知这个消息的那晚我高兴得睡不着，所以第二天我的眼精上多了一圈黑。
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失眠。
然而当我回到学校后，我发现和我一样画上黑眼圈的还有阿静。
和我不同的是她在瘀黑中还有泛出一点红色，估计是哭了一夜。

三天后，我便迫不及待地向她表白了。
然后再过了三天，她答应了让我当他一个月的男友。
于是那天晚上我又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二次失眠。
一切似乎是很美好的，但美好通常是短暂的。

那个月是我人生到目前为止最快乐的一个月。
我们逛街，吃饭，看戏，共同漫步在她最喜欢的河边小路上。
“你真的喜欢我？”她说话时眼睛总是闪耀着光彩。
“嗯。”
“不许骗我哦！”
“当然！”
“我们勾手指头，”她竖起右手尾指，“嘻！”
“好！”我把手指挂在她的尾指上。

一个月很快过去了。
对我来说甚至可以用“太快”来形容。
不过在童话式的故事里，这种一个月的约定往往是可以无限期地延续下去的。
这是我给自己的一个安慰。
但后来发现，这种情结原来仅仅会发生在童话式的故事里。

在最后一个晚上，我在她家里，和她一起喝酒。
直到我们都累了，她便趴在我的大腿上睡着了。
不过我是无法睡着的，我知道我即将迎来人生中第三次的失眠。
但这次和前两次不同，我的心中充满了不安。

我靠在沙发上，望着墙壁上的时钟慢慢转动着。
看着看着就感觉到秒针是否跑得太快了呢？
于是便很有冲动想要过去把秒针按停。
刚想站起来，发现双腿已经麻痹了。
往下看一看，才记起阿静正在我的大腿上睡觉。

大腿麻痹的感觉是很难受的，就像被一万只蚂蚁咬着一样。
不过一想到阿静，我又宁愿这种麻痹能持续到永远。
只要她不离开。

“你真…的喜欢我吗？”阿静突然说话了。
我低下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眼睛仍然闭着，看来是在说梦话了。
我稍稍笑了一下，轻声答应，“当然了。”
“谢谢你…阿段…”
“……”我的心猛地震了一下。
“…阿段…”
“……”

在阿静说了第十三次“阿段”后，我把她放在沙发上，然后自己离开了。
那时大概是凌晨四点，街上黑黑的，连路灯也没有亮。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发现有什么东西流进了口里，咸咸的。
“啼”我吐了一口口水，想把那东西吐出来，但发现很快又有更多的流进口里。
然后我便没在管它，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

接下来的三天里，我分别度过了人生的第四，五，六次失眠。
第四天早上我照了照镜子，发现眼睛是瘀黑中还泛出一点红色。
就像什么时候见过的一样。

第四天晚上找来了几个狗友喝酒。
其中一个狗友是我从前的女友，阿薇。
阿薇是我结识到的女友中对我最好的一个。
曾经听说她一直都还是喜欢我的，但那时候我在想着阿静，便没在意这个。
现在想来还真是有点感动的。

那晚玩得很狂，我们尽情地喝酒，干所有能干的事情。
在我现在的记忆中只记得后来我醉了，而且是和阿薇一起喝醉的。
我醒来时是凌晨三点，是一个不安分的酒瓶掉在地上“砰”的一声把我惊醒的。
我靠在沙发上，揉了揉前额。
刚想站起来，突然感到一种熟悉的感觉。
从大腿传来的，像蚁咬一样的麻痹感。

是阿薇在我大腿上睡着了。
她上半身没有穿衣服，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发现也一样。
我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于是干脆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

“…阿麒…”阿薇突然叫我的名字。
我低头看了看她，知道了她是在梦中说的话。
“…阿麒…”
“……”
“…阿麒…”

阿薇喊了我的名字三次后就没有说话了。
再过了十分钟，我把她放倒在沙发上，帮她盖上衣服，然后就走了。
一切都非常熟悉，就像一段往事在我大脑中重播一样。
我又含着同样咸咸的液体，在几乎一样的黑黑的街道上度过了一晚。

那晚我想了很多东西，有阿静的，我的，阿薇的，甚至阿段的。
突然发现，我们四个人竟很像一条锁链。
我不知道这条锁链包含的是不是仅仅是我们四个人。
或许在阿薇前面，又或许在阿段后面还会有其他的环节。
大概爱情就是这么一条链吧，没有尽头，也不曾有过完满。
也许这条链应该从我这里开始断开。

第五天晚上，我终于停止了失眠。

第六，七天我在家中一个人安静地度过。
在这之中阿薇打了三次电话给我，我都没有接。

第八天，我约了阿静出来，就在她最喜爱的那个河岸上。
“我不会游泳你知道吧？”我勉强做出微笑的表情来说话。
“我知道。”阿静的表情也很不自然，她大概是知道什么事了。
“要是我为了你从这里跳下去，你会爱上我吗？”
“什么？”
“放心，我不会跳的…只是问问。”
“嗯…”
“怎样？”
“不会…”

“你还爱着他对吧…”我的笑容越来越勉强了。
“嗯…”
“呵…没什么…终有一天你会再爱上一个人的。”
“但那天不是今天…”
“那个人也不会是我…”
“对不起…”

为了平伏内心的情绪，我稍微沉默了一阵。
“我们来做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能爱上对方。”
“麒…”
“勾手指头哦…”我怪怪地笑了一个。
“谢谢你…”
两只尾指交缠在一起…

“再见…”
“再见…”

离开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好像都变得扭曲了。
血红的太阳在前方无情地闪耀着，想要把人吞噬一样。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眼睛已经被泪水淹没了。
再看看，发现太阳竟也被泪水淹没了。
原来太阳也会哭泣…
原来黄昏也会流泪…

无尽的锁链就这样从我这里断开了。
然后发现这样的断开竟是毫无意义的。
只是把一条无尽的链，分割成两条。
而这两条链却又是同样的，没有尽头。

或许吧…
我们将永远地活在这样的一条链当中…

安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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