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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桃花岛——小湖洲
去过三回夏府,便醉了三回。
头一回是夏府醇厚如蜜的风雅历史让我醉,第二回是夏府收获蜜枣的欢乐情景让我醉,这回则是桃李芬芳的小湖洲春色让我醉!
小湖洲,距赣江源头约25公里,距夏府古村不过千米之遥。自唐以来,曾经上演过“清明上河图”般繁荣大戏的夏府,“货物如雨,足无寒土”,数万人云集的村落,盛极一时。只是到了明朝天启年间,一场大疫损了夏府的雄威,又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下游万安水库又将它最后的辉煌淹得只剩了三座宗祠,这毗邻的小湖洲的卓约风姿才显了出来。于是,人们在咀嚼过夏府的历史,遥想过十八滩的险峻后,顺着南来北往巡回于赣江上空的那行白鹭的影踪,开始关注起这千里赣江第一洲来了。
小湖洲,无疑是神奇的。自宋开禧年间泰和人陈奕郎在此开基,这块长不过1500米、宽不过800米的纺棰形的洲地,先后有李、陈两姓人家上洲定居,陈、李两家人喜文好武,勤勉自强,数百年来,因世代与滩为伴,熟悉滩性,所以,耕种之外,多以导航之“滩师”为业。万安库区水位提高后,湖洲失了人烟,却意外地成了风景地。
小湖洲,无疑是清丽的。从高高的赣江东岸俯视,小湖洲如同清丽的少女,突兀玉立在赣江浩水之中,日日与江水对话,夜夜与江涛同眠,时时与江水游戏,更有那舞蹈般伸往天空的果枝,鲜活地点缀着湖洲,四季展示出一幅生动的水彩画。记得那年夏天在夏府枣林里徜徉时,仰望天穹,我曾经思忖过,这些不断变形着队伍的写意着满天诗情的白鹭们,为什么如此眷念不离这赣江?这回,我理解了,是这小湖洲上四季的芬芳!鹭们,肯定是迷醉于这湖洲春天烂漫的花、夏天葱郁的绿、秋天成熟的果、冬天沉思的梦了?!
当然,小湖洲,最美是春天。阳春三月,春风荡漾。当满洲的桃李泛白绽红时,云霞万点,一派盎然春意,让人仿佛窥见一个发情般火热的春姑娘在舞蹈。那春的烂漫情景,把每一个游人寻春的情怀都激越得躁动起来,直到江水泛绿、游人趋之若骛,齐齐醉入这“桃李园”中。这天,最让我自己感动的,是这小湖洲的桃红李白竟然还吸引了一群七旬老人,而且其中便有我的不甘寂寞、热爱山水的母亲。她和着同行的老人们天真得如同快乐的孩童,爽朗的笑声远远传来,把事先不知情由的我惊吓了一大跳——她关节疼痛着,竟然也被春天的美丽吸引到了“桃李园”?!老人们的笑声似乎把粉白的桃李都惊颤了,真不知是他们的笑声太过开心,还是他们的情怀太过豪气?
小湖洲的桃李芬芳、烂漫之极,是我所料未及的。我原来总以为“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青溪不见人”、“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只是唐宋诗人们的臆想与创作,今日于小湖洲上,溶身于粉锦白缎之中,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纷飞如泪的梨花之妖、媚态纵生的桃花之艳。这是何等诗意的春天采风!一簇文化旅人行走于花径中,仿佛穿行于诗歌的田垅,缤纷摇坠的花枝把唐诗宋词抛掷得晴空作响;金黄色的油菜则映着红桃白李,其中透露出土房一、两座,更有一农夫手持铁犁翻耕着沙土笑侃着花事,如此“桃李人家”的闲逸生活、劳作情景,不是“桃花园里可耕田”的生动写照?我们感慨之余,竟连连摄入境头。是作纪念,还是作怀想?听说,去年此时,一群上海友人来到小湖洲上,为洲上烂漫无边的桃花李花盛开情景陶醉得不愿离开,放言“已醉入桃花源中”,此处乃一块“让诗人心中生长诗意,让画家笔底流淌美色”的胜地,至今传为佳话。
我想,桃花为什么让人陶醉?梨花又何以让人觉得在洒泪?许是桃花媚得让人想起了蚀人魂髓的美人,梨花素得让人想起了令人生怜的新寡吧。前者是人为媚色而动心,后者则是人为凄美而感动。的确,便是缤纷落地的桃花与梨花,也让人生出两样的情怀。落地或随流水而去的桃花,身处无奈境地,却始终泛着媚态流露出最后的期盼;梨花的缤纷情景,却大有雨纷纷之感,凋零中多少散淡着悲凉的成分。两种情景,两种心态。难怪自古以来,还是桃花诱人些。
最早让人为桃花所醉的,当数晋代诗人陶渊明以湖南桃花源县为背景写下的《桃花源记》中所描绘的世外胜境。之后,为满足人们对桃花的“爱媚”之情,历代文人雅士们创造了许多现实中的桃花园,诸如西湖苏堤、白堤上与杨柳翠彩相间的桃花,广州白马村千亩沃野红雨纷纷的绯桃,上海南汇花红如海人流似潮的万亩桃林,兰州安宁树染胭脂枝挂红霞的30万亩桃海……
或许小湖洲的桃花,不及桃花源的桃花那般源远流长,不及西湖的桃花那般逶迤气势,不及白马村的桃花那般凝霞敷锦,也不及南汇的桃花那般缤纷艳丽,但,小湖洲的桃花,因为有雪白无暇的梨花衬映,有滔滔不息的赣江环绕,有历史如磐的夏府作伴,却显得更加别致、风雅、动人!
“千朵浓芳倚树斜,一枝枝缀乱红霞。凭君莫厌临风看,占断春光是此花。”白敏中的桃花诗从唐朝唱到了今天,还将再唱多少年?又有哪位诗人,来为小湖洲的桃花、梨花咏一首千古吟唱的桃李诗呢?我们期待着。
--------摘自《『闲闲书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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