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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梦中开始反复出现青瓦白墙爬满苍苔藤萝的小屋,贴满厚厚苔藓的水井,黄昏中孤
独飞行的鸟雀,和一个端着木盆的优美女人,她恬淡质朴的笑容,宛若小巧的白花开在
郁绿中。这是哪里?这是哪里呀?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
如蓝,怎能不忆的江南呀!
旧有的世代仿佛袅袅的炊烟,在我的心底曲曲折折不屈不挠的执着飘摇。那是一个天若
有情的年代,烽火佳人的刘德华和吴倩莲。他遇见她在戴望舒的雨巷,夹着丁香花的灵
气的江南姑娘妩媚的笑着,布鞋温柔的抚摸着粗糙而有质感的石板,沧桑的青苔石板点
点的微笑,沁人心脾,一种意境在五腑间如出水芙蓉般渐渐透出一些色彩。
炮火硝烟的年代,爱情犹如秋风中的疏桐,如此不堪吹拂。密集的闪电亲吻中,他象折
羽的鸟,拼命的挣扎,思念。一个女人守在巷口痴痴的等,她等她的男人,她的他打仗
去了,生死未卜。春夏秋冬没有停留的走过,墙角的藤萝开始绿了,枯了,绿了又枯了。
秋寒中如纤维孱弱的声音终于圆润,她等到了,他的一包骨灰,他浓缩的生命。她不知
道朴树,她没有听过《白桦林》依然有声音在唱:亲爱的,亲爱的,等着我回来。深巷
里,谙哑的二胡缠绵的诉说着人生莫明的哀艳悱恻,透过树叶的缝隙,断断续续的晦涩
开始走入她的梦境,她的生命。
逝去了,很想见证穿着朱红旗袍的女子跨过火盆时温柔低头的那一幕娇羞,她噙着泪水
,哽咽到不能自己。想回到过去,力所不能己。
一个平凡的故事,一段平凡的感情,一对平凡的男女。所有的平凡铺陈出人世的感动。
一个沉重的故事,我却希望有亮色的结局。我把故事留到来生来世。
清晨,鸟雀窥檐语。一个没落的故事悄悄在我心中打结。今生我在白雪飘飞的北方,但
是我却残存着大片大片的记忆,是关于江南的。很多东西流水般逝去了,我的记忆里一
直行走着那个江南轮廓的女人。箍了铜圈的朱漆水桶在麻绳的悠漾下荡漾的小小瀑布,
煤黄的油灯下,灶堂里的火苗在闪动,照耀着女人安静恬然的面孔,锅盖轻微地被水汽
鼓动。
生活被回忆牵引,从今生出发,去寻找我的前生来世,去江南。那是一些隐约的,不可
触摸的回忆。我背着布包,站在街头,繁华如潮水涌向我,包围我。我闭上眼睛,我走
,走向我的江南,身处异乡的江南,被快乐光顾。
仿佛一口气沉睡了几十年,几千年,然后在触景生情的地方慢慢释放,昙花的绽现,动
人而美丽。再次踏上梦中的江南,前生的江南,清澈的天空中一朵白云悠然飘逝。
一些似曾相识的前生往事,老屋旧人,五彩缤纷的世界中我没有拘束,没有茫然恐惧,
内心怡然自由,所有的风云在我的手心。二十几年,该被喧嚣取代的地方都被喧嚣取代
了,一个轮回,让我沉重。无可解释的沉重,我看那些旧房子,发霉的木格窗户吱吱呀
呀地唱着歌,从井里打出的水清冽透明如我的血液。风旖旎的拂过我的脸庞,若晴朗天
空中风筝的哨声,触动我的灵魂。
一个人静静的坐着,若干个十年前有爱侣的笑声穿越时空,有人对着西窗挑灯而读,有
人红袖添香。若干个十年后,一个寂寞的男人品味独上西楼,斯人独憔悴,通彻心扉。
太复杂的感情在我的躯壳中沸腾,弄堂里有狭长的兰色天空,稳重的横亘,没有记忆,
绝对的残忍。
《胭脂扣》里的如花痴心不改重回人间寻找十二少,最终失望的离去,就当从来不曾来
过。我也没有再在人间,在江南遇见她。那个女人终于走了,井水没了,青石板消失了
,我心痛的来不及。我该怎么办?我抱着你哭,哭,我的前生前世,我的旧爱如烟,旧
欢如梦,弹指间化为尘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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