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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海螺沟去贡嘎雪山之前,并不知道它是藏族至高无上的神山,只是看着莽莽苍苍的山川河流,突然充满了悲怆,仿佛抵达了就可以见到她。
蓝的出奇的天,厚重飘荡的白云,碧绿的菜畦,沿着一条浅蓝色的大河,次第铺开。山回路转,永世安详。
到山脚下的磨西古镇已经是傍晚,雄浑山体在阳光下显出苍黄带褐的颜色。在山脚下的一家小饭馆里面吃饭。鱼香茄子,西红柿蛋汤。
山路上有很多卖银饰的店铺,店铺里的小孩拿着铅笔在写田字格作业。买了两个纯银的手镯,虽然左手上已经戴了两个。总觉得银这样白色的东西,是有灵魂的,久了会跟人的气息融为一体,而后来,它又有了自己的灵气独立存在。
定了去三号营地,因为住的地方最靠近冰川群。天色很快黯下来,手指冰冷。站在山门口等车,由此上去,尚需一个多小时。只要遇见的人,都说三号营地夜间异常寒冷,估计要被冻成咣咣咣的冰块下来。微微一笑。
扛着三脚架,带着相机。浪迹天涯。车开动的时候,坐上来一个世代长在海螺沟的老人,他是导游,每日带着游客穿行在这座山上,风光四时变化万千,一个人生于斯长于斯,一种幸福。
海螺沟是贡嘎雪山的主山脉之一,黑色铺天盖地地落下来,车沿着迂回的山路蜿蜒而上。每当强劲山风吹过,雪山上的一块中空石头,就会发出呜呜呜的海螺声,凄婉动人。这神秘的螺声,来自久远以前,以及久远以前的秘密。冰冷白雪下,隐藏着跳跃的焰火,血热的心,皑皑积雪并不是贡嘎的本貌。像珠穆朗玛的巅峰,都留下了人类的足迹,却是没有人能征服贡嘎雪山。
寒气窜进人的衣襟,两旁积雪,在夜色中隐隐闪出亮光,等你听到水声的时候,就遇上了第二营地的温泉,整片整片的高山森林,还有草海子。然后我看着同行的人纷纷下车。
剩下一片黑,还有崎岖的路,冬季干枯的树干,随着我一同去往三营地。
下车时,抬头望去,却是满天星斗,撒落高远深蓝的夜空,俯看流浪的你。你们多年前就相识,如今不是遇见,而是再一次重遇。
抖落一身寒气,穿过夜幕。背后已经是贡嘎山主峰,海拔7514米,自高而低由粒雪盆、大冰瀑布与冰川舌组成。这一个晚上,在雪山上安然入睡,并没有传说中的寒冷。
凌晨三点钟的时候起来了一次,然后在七点钟起身去看日出。山雾弥漫,一直到了索道口穿上冰爪时,听到人们的高呼。
贡嘎山露出了它壮观的山峰一角,圣洁清亮的阳光在山峰上移动,温暖的、缓慢的,整座山变成了雄厚的金黄色,流溢着冷峻的幽蓝,人群不由兴奋起来,传说看到金山日出的人们,会得到神灵的庇佑。一个胖胖的旅行者说,他今年来了贡嘎雪山三十次,只看到三次这样的日出,阳光满地。
不管这些脸是疲惫的,深藏不露的,或是曾经被欲望困扰过的,但是我宁愿相信,在日出的那一瞬间,在金山脚下,他们是纯净的。在这座山的背后,就是西藏了,那里的藏民,把求佛当成了一生的信仰,万世的求索。
贡嘎雪山是藏族人至高无上的神山,它在四川之北,西藏之外。
从索道穿过云层,厚重白雪披落在高原山川上,苍然浑厚的一座座山连着山。山涧中有冰雪融水形成的河流,奔泻而下。大片大片的雪松,再有明烈的阳光一照,大冰瀑布和贡嘎山的主峰,不可阻挡的,强烈白色映入眼帘。是的,就是这样子的遇见。
很久很久以前,必是有一段温暖幸福的恋情,后来,她的离去,让他化成了贡嘎雪山,千载沧桑,万年不变,生生世世守护着蓝天。
冷眼看世间。当风经过的时候,贡嘎山神吹起了海螺,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千古的呼唤,群山起舞,就连冰川山脉,也全然成了海螺的形状。那厚厚的冰层,开始变成了流水,逃过了凡人的眼,每年以三到四米的速度往山下而去。
曾经这个世间有不变的人心。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山上插着藏文的经幢。
不是所有的山都叫贡嘎雪山。这样美丽动人的传说,来自山民的世世代代口头相传。
穿着冰爪走过冰川,无限辽阔的山势,蓝、绿、白、褐多种颜色交错在一起,在纯洁流转的岁月里,天边的贡嘎雪山,仿佛就是天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山谷间的回应,让人想起《情书》里末段,博子对着冰山歇斯底里地呼喊。
长草坝、金银山、龙背、三连峰、黑松林……冰雪融水,清可见底奔留下山去。
揉碎的亮银色,流窜的阳光以及高原上的风,把人撞出透明醉意。
造化荡开了一笔,在泸定、康巴、雅安这些地方,大批麻皴与劈斧皴并用,赭石与三绿共洒,拉开了横亘绵延的画卷,一片一片的田野,白墙黑瓦的房子,铺排在江边,勾皴点染,随处看去都是一副青绿山水画。
远山在晨雾里,显出沉着蓝黑颜色,缭绕乳白的云,渐去渐远地相望。
正是这泠泠清亮的一脉,流过泸定、康定、雅安,才形成了都江堰的浪花飞射,滋养成都成为沃野千里的天府之国。
在回来的车上,用铅笔在记事本上画了一幅速写。
朋友说,天府之国,神仙故居。我说,扛着三脚架,浪迹天涯。
二〇〇七年十二月十二日。磨西古镇。贡嘎雪山。海螺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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