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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深灰色长袖衬衫,一条洗得有些泛白的牛仔裤,一头梳洗得有些服贴的短发,就是大佬留给我的熟悉的影像了。大佬是我颇为欣赏的一个人,这些年来他在我不断老去的记忆中恣意生长,我忍不住提起笔来,趁我没来得及惆怅的时候,记下那些散落的片断。
大佬来自江湖,江湖上关于他的传说很是纷杂,以致他成了我的同学之时身上传奇的色彩久久还没褪去。而大佬在课余饭后的时候对我们侃起他的那些前尘旧事,眉色间也还是有些顾盼生辉的。
大佬身怀绝技,算来有三:其一是吹水。我身边吹水的好手甚多,一口气能吹皱一湖春水吹倒豆腐渣工程的也不乏其人,但能与大佬相提并论的至少我还没有幸碰上。大佬的语言极有气势,语调热情激昂,神采飞扬,再配合恰到好处的手势,直听得大伙毛孔畅通,热血蒸腾,一星期内不掏耳朵可矣。其二是喝酒。这些年来我总发现,有酒的地方就有大佬,有大佬的地方就决不会冷场。大佬是个性情中人,喝起酒来更是兴随心发,兴尽微醉。醺醺间豪情扬扬,英气咄咄,于氲氲酒香中酝酿出一种酣畅的氛围,真个有一醉解不痛快之感。其三是下象棋。大佬下棋,习惯居高临下,左手执一茶壶,不时啜一口,右手执棋,噼啪间俨然车辚辚马萧萧炮轰轰。大佬崇尚以攻为守,棋子一旦趟过楚河越过汉界,便是人已没水犹寒,不夺将帅终不还。与我对决时,更是拟把疏狂图一快,数分钟内收拾旧战场重来。半天下来,输赢各一半。大佬下棋的往事我最为记得的有二:一是和隔壁班一高手下棋,屡战屡败后发狠鏖战了数小时,愣是扳回了一局,挽救了些颜面;二是和班上一弟兄挑灯下棋,彻夜不眠,直至把班上各宿舍私藏的蜡烛都燃尽了,才怃然罢手躺下。这些年来我常常念起的,是大佬的那股气势,那种不断挺进的生活态度,孱杂在纷乱琐事中,回想中有着别样的欣赏。
高二的时候,一向洒脱不羁的大佬一下子沉寂下来,默然寡言,逐渐淡出了我们的视野,喧嚣的氛围骤然冷清了不少,大家都有些怅然。我隐约记得他曾经说过他想认真读读书,从前荒废了不少的日子,一想到未来就有些茫然。下课了的大佬,也总是定坐在课桌旁,闷闷不语。有一次我微微笑着问他为什么不到外面透透气,他有些无奈的说他虽然知道自己坐着学不进去,但也要强迫自己坐定,强迫自己习惯。那一刻,我仿佛懂得平日看似风光洒脱的大佬,内心深处也还是有着诸多的无奈与为难的。时过不久,在一次物理测验中,大佬出人意料地拿了满分,大家都有些讶然。但自这以后,大佬的成绩依旧在低处摇摆不定,大家也开始习惯他的寂然无声,那些从容吹起的光辉岁月也开始被沉闷单调的生活所湮没。
高三的时候,我坐前排,他在后排,寒暄更不常。大家埋首书本,为伊销得人憔悴,心情在分数和天天翻过的日历上错错落落。高三整一年,大佬只在我的记忆中留了个模糊的影像。
高三后,大家各奔东西,音讯茫茫。关于大佬,我也只闻知他返读高四,学习很刻苦,人很消瘦。旧友见面,寒暄间偶尔提起他,寥寥言语间惆怅涨然。再后来,我似乎淡忘了大佬。
近两年间,又见了大佬两三次,豪情不减,气势尚存,对生活依然充满了不安分,只是下棋我已不是对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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