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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香水是因为它诞生的本身就有着一种悲剧的美,一滴香水牺牲了上千上万朵康乃馨、紫罗兰、玫瑰、茉莉花,以她们的香魂化做一缕芳香埋藏在磨砂玻璃内。当瓶子再一次开启时,那缕缕芳香已凝成香水。香水是植物的灵魂。当那些花草的纤纤玉体消损殆尽的刹那间,它们把芳香的灵魂凝成一滴水。它是神灵派往人世间呵护女人的精灵,是柔美女人胸口的护身符,让一切粗俗的目光自惭形秽。香水是天使的翅膀,在女人身边投下一道清凉的阴影;一个体香优雅的女人,那种香气不是可接近的暗示,她周身散发的是拒绝与远离。香水是自恋的、是隐秘的,它像眼神、手势那种暗暗地泄露着女人的品质与思绪。
最喜爱的一种香水,它没有中文名字,叫“BURBERRY”,松木的香味沁人心脾,松木色树形的瓶身,就连瓶盖也是深色松木做成的。放置在桌子上,淡淡的松木香从木塞子里缓缓地释出,书房里就有了松木场干爽、木质的气息,感到自己就是一棵散发清香的树。在纷杂的生活中,它的香味让我保持直立的姿态,做一棵简单的树,从阳光、雨水和空气中获得生长。
最奇特的香水,是一种叫“绿茶”的香水,我是在一家香水小店里遇上它的。那是我见过最优雅的香水店,它开在一条小巷里,小巧精致的门面,带着一种都市难以一见的羞涩——淡淡的惊恐和淡淡的甜味;室内幽暗,很平的音乐,似有似无的感觉;原木的摆设和装饰,沉厚的檀香颜色,像一座刚刚凋谢了绿叶的小森林;室内的装置极少有棱角,充满了圆、椭圆和半圆柔和的弧线。香水瓶子或浑圆或小葫芦型,在一个个木格子里静静地闪着琥珀的光,我依然能看见那朵朵绽放着的美丽生命中,像幽谷中盛开的野百合,带着昨夜的泪痕和今天的露水。靠墙角落里的原木圆桌上,有一个树桩形的小火炉,上置一只银质小钵,有一朵湛蓝的小火苗温柔地舔着钵底。小小的火苗,微弱的颤动着,酿造出满室满屋让人迷醉的沉香。店主是个标准的江南靓女孩,看不出年龄的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一泓秋水似的平静。因为光线并不明亮,案几上的那本书没有打开,像装饰又像一个暗示,是三毛的一本散文。记得我在那间香水店里买了十毫升名叫“绿茶”的宝格丽香水,它的前味是锡兰豆寇、俄罗斯的芫荽,中味是埃及茉莉与保加利来亚玫瑰一,后味才是绿茶与熏木,我挑了一只扁葫芦型小瓶,茶色的香水很泔洌的神态。小小的瓶子,几乎就是一个空灵的世界,它静默的身姿,反衬出那个红尘世界是如此的动荡与不安。“绿茶”最动人心魄之处不在它的香味,而在于它的神态。当我不经意间目光掠过它时,那瞬间内心会有一种惊悚:是不是梦想在山山水水间邂逅了绿色小精灵?
诗人瓦莱里说:“不洒香水的女人没有未来”,当然我们不抹香水也一样会有未来,但香水的确是一个奇迹,有香水的未来和没香水的未来是不一样的。在洁净的肌肤上洒上几滴香水,会有一种全新的感觉——感觉到自己的美丽与自信,感觉到自己的与众不同。所以一直很喜欢收集、欣赏香水,虽然通常不擦香水,但独处时会在手腕上洒几点喜欢的香水,清淡的微醺系列,在若有若无之间,何味着我和现实之间的微妙关系,体味着它们之间的距离,体味着被郁香裹着游离于大地的快乐。
记得有次听莎拉。布莱曼的歌,那天晚上月亮圆圆地悬在窗外,满屋子是布莱曼那凄美、抑郁、如泣如诉的女高声,她唱:“……跟他说为我找一亩地吧,种上荷兰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布莱曼被世人称为“月亮女神”。我想香水就是布莱曼歌声里的荷兰芹、迷迭香,它让我们僵硬的日常生活有了芳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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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雨水于 2003.11.19 10:01 发表在随笔小札,文章编号:2336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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