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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亚特朗 文 / 寒雨流盈
笔者以一个自然旅游村为背景,采用对比展示、环境烘托等诸多描写手法,生动讲述着人与人,人与自然等之间的处境、心境及意境。视角独特,构思感性,笔触是蓝色调的,情节凝重而伤感。
车子在三岔路口停下来,同我一起下车的是一位中年的妇女。她并不是我旅行的同伴。五小时的车程也没能让我跟她说一句话,这并不是因为在车上她的座位和我的隔了一条过道,实际上,这一路上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在车上说话,除了司机问了一声有没有人要下车,然后有人答话,这一问一答在这辆破车不小的轰鸣声中仍是显得突兀而硬脆,仿佛一片望不见尽头的湖上漂着两块小小的有些厚的木块,问答结束之后,再想想刚才的人声,会怀疑它是不是真出现过。
我站在车门边,想跟司机问路。我小声地喊了一声,转过来的是一张皱着眉头的脸,缩成一团的眉下面是一双烦躁的眼睛,那眼睛瞪着我,我听见一个声音从眼睛下面某处发出来,似乎是司机小声说了句什么。
“您说什么?”我尽可能让自己显得有礼貌和诚意。然而司机的眉头不可思议的皱得更紧,这一次他的声音很大,甚至惊飞了车门外一棵小树上的几只鸟。他吼道:“我说你到底要不要滚下去!”
车厢里方才仿佛都睡着了的人在一瞬间全部醒了过来,笑容浮上了不同颜色不同轮廓的脸,窃笑声和大笑声混合在一起,甚至还分成了各种声部,高中低音配合的相当和谐。
我终于不敢再开口问路,实际上我说什么都会被笑声盖过,我并不觉得司机的那一句话值得他们回味发笑这么久,乘客们就如干旱已久忽然逢雨一样,想要一次淋个痛快。
“我只是想跟您说,再见,好运。”我说,然后迅速跳下车,司机听没听到我的话,我已经不能知道了。车子开动,我急忙往旁边躲开,笑声往最宽的一条路上去了。没走多远,终于从我耳边消失了。
我只有跑起来去追赶那个同我一起下车的妇女,她走的很快,低着头的。我只有一边跑一边喊。她终于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
“您知道去比尤特走哪条路吗?”
此刻我已是气喘吁吁,她甚至殷勤的拂开了粘在我额前一缕汗湿的头发,我立刻觉得她的笑容是那么温和友好,她说:“就走这条路,我也要去呢。”
“是吗?”我喜出望外。她仍然热情的笑着,点着头:“我回家。”
这一条路是土地,两旁生着白杨,叶子不繁盛,但是这绿色新鲜柔和。灌木丛挤挤挨挨,叶片上蒙了一层灰,色彩深而浑厚。稀稀落落的枝干后,一片草地延伸到远处的山脚下,几头牛埋着头,在广大辽阔的蓝天之下,阳光照满草地,落在牛身上。草地尽头,大朵大朵厚重的云沉沉的压在山头上,投下一片阴影。
我不很善于找话题,她似乎也是。我们一路只零零散散的搭了几句话,话题总不能持久。我假装看风景来掩饰尴尬,然而看得心不在焉,一直在想着该说什么,这么长的路要怎么应付过去。我偷偷瞥一眼她,她立刻转过头来,期待的望着我,似乎希望我能说出什么生命力顽强的话题。
“比尤特这地方……您觉得怎么样?”我问。
她无声的笑了一下,接着又冷笑了一声:“你们这些旅游的人只看景色的,也许会觉得那儿好,但我们住在那里的,眼睛看到的都是其他的东西。”
“嗯……其他的东西?”
她竟也微皱起了眉头,瞥了我一眼,继续盯着路:“这些煞风景的东西,你还是不知道好,免得讨厌。”
她不愿讲么?我却很好奇。我说:“没关系,您还是讲讲吧。”我料想这句话必定不起什么作用,正想着该如何说服她。她却立马说:“你不介意吗?那我讲讲也无妨。”声音透着急切的兴奋。
我愣了一下,她却凑近了些,眉头皱得很紧,神秘的看着我,耳语一般地说:
“你知道,比尤特只是一个小村子,家家户户每天都要打照面,即便不熟悉吧,总也知道有这么个人。真是不让人清静。什么人杰地灵,全是鬼话。那些人,真是……唉,我都不想说了。”
然而她只是叹了口气,就继续说下去了:“年轻人不干活,每天跑到附近的山上去晃悠,我说他们来比尤特又不是观光来的,是生在这里要踏踏实实干活的,他们不听,还说什么要欣赏大自然,根本就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真是越来越没教养了,对长辈的话全当耳边风。去年苏拉家的牛丢了一只,第二天科比家就吃牛肉,一连吃了三天,你说不是他偷得还能是怎么回事?从前比尤特一直是个安和平静的地方,别说会有人偷东西,他们连偷是什么都不知道呢。可你看现在,偌大的一头牛都给偷走了,还有没有一点道德?还有阿……这些都不算什么,还有更严重的呢,说出来你都不相信。我们村子里有个小孩,他小小年纪,就到处闯祸,说些没头没脑的话骗人取乐,还真有人相信了,发现上当了去找他,他妈妈居然还庇护他,说他年纪小不懂事,只是和大家开个玩笑什么的。什么都护着他!这种疯小孩,应该要好好管教才是,打一顿都不够。她居然还护着他!要是有人气急了打他,他妈妈还要哭!都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疯子!真是个疯子,一天到晚不说话,一说话就骗的别人跑东跑西团团转,结果什么都找到。其他人都觉得那小孩精神确实有问题,我想也是,比尤特怎么会有这种小孩,真是败类……上个月多勒斯家的马在镇里的一个什么马术比赛里得了个什么小奖,他回来就不得了了,到处吹嘘,还装出一副谦虚的样子说自己还差得很远,我看了都恶心!你说这些人怎么会这样呢,真是太……太……”
她一连说了几个“太”,嘴中的热气扑到我的耳朵上让人厌恶。好在她越说越激动,终于站直了,平视着前方,对着空气指手画脚,满脸怒气,脸色通红。
她歇了口气,我以为她终于说完了。她却意犹未尽,嘱咐我一定不要去招惹某人,不要去搭理某人,某人道德败坏不值得我礼貌相待,对某人一定要冷言冷语,如此云云,我越听越心不在焉,只能有意无意的在她说话的间隙“嗯”上一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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