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上）
我想每一天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当阳光透过厚厚的窗帘照进房间，醒来，三餐，工作，在子夜的宁静中睡去，再在第二天的阳光中醒来，没有什么改变，不会有什么改变……
如同每一个清晨一样，在初升的阳光中醒来，温暖的金色光芒抚慰我的脸，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伸出手指拨开窗帘，亲吻阳光的脸，嘟嘟囔囔的伸着懒腰，从柔软的大床上翻滚到地上，跌跌撞撞的走进浴室，含着满口的泡沫，冲着镜子龇牙，揉着一头乱发……
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玄关的门，咔哒一声响……
一手拿着湿哒哒的毛巾，懒懒的探出头。
“……米罗……？”我不明白为什么迟疑了三秒钟才叫出这个名字，并且还带着不肯定的语气。
那当然是米罗没错。宝蓝色的卷发，麦色的皮肤还有嘴角不正经的笑容，只是大大的黑眼圈和两手拎着的日常用品让他显得有些滑稽。
即使这样他也还是米罗没错啊。我为自己的迟疑感到好笑，同时也在米罗的脸上找到一点慰藉——他的表情比我更加迟疑，甚至带着惊异。
“怎么还站在这？”米罗的身后传出另一个人的声音，是……卡妙……？我又迟疑了……这次是4秒……
米罗手里的塑料袋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袋子里的东西滚了满地。我歪着脑袋看他，这家伙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又一幅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神经了。我在心里得出这个结论，转身往浴室里走。他却从背后冲过来，几乎把我撞倒，一把把我紧紧抱在怀里。
坏了！这家伙真的神经了！他居然敢在卡妙面前拥抱别人！最重要他居然敢用这种恶心的几乎能捏死我的方式抱着我还一个劲的吵吵着“加隆！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神经病|||我醒了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我想我完全没有必要给这个白痴什么面子。于是我把手伸到背后一把拎住他的领子，转身把他摔了出去。
没有什么意外的，卡妙接住了他。只是，连卡妙都用那种近乎白痴的惊异表情看着我的时候，我想我一定是在做梦，于是我抛下毛巾决定爬回床上去。
“加隆！”卡妙的声音从身后追来，“你睡了1个礼拜了，难道还要继续睡下去吗？！”
一个礼拜？！我迟疑的转过身看着那两张表情复杂的面孔，又转过头去看看窗外的阳光，再转过头来看着眼前的两人。场景在眼前切换来切换去，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伸出手捏了自己的面颊，会痛……
这两个人告诉我，我在上一次任务中受了伤，一直昏迷到现在。问题在于我哪里也没有痛，也完全不记得什么任务。
我抱着牛奶，扒在餐桌上，目光在那两张面孔上飘来飘去。米罗笑得像只谄媚的巴儿狗，卡妙则目不斜视的瞪着面前的餐包，一副冰雕表情的死样子。这两个人明显有隐瞒，一时我也懒得计较这些，因为有另外一件更让我生气的事情……
“你们说我昏迷了一个礼拜？”米罗很认真的点头，卡妙的目光动了动。
“撒加那个混帐东西居然还没回来！”咬着牙从齿缝里吐出怨念的语言，狠狠的解决掉面前的餐包，咕嘟咕嘟的把杯子里的牛奶统统灌下去。
“……你们两个这是什么表情？没看过帅哥喝牛奶吗？！”放下杯子，抬头只见面前的两人眼睛瞪得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不悦的给了两人一人一个卫生眼。
“加隆你全部都不记得了吗？”米罗皱着眉望着我。
“什么意思？”斜着眼瞄他，我该记得什么吗？
“撒加他……”米罗的牙齿在他的嘴唇上留下深深的印记。卡妙突然站起身来，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碗碟，发出清脆的碰响。
“撒加曾经在你昏迷的时候回来过。”红色的发遮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不到卡妙的脸，没有什么音调变化的男音从红色的幕帘后传来，听着不真实。
“帮忙！”卡妙踹了米罗一脚，在我表示疑问前逃一样的钻进了厨房，又以更快的速度回到客厅，丢给我一句“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房子里变得空空荡荡，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摇晃着杯子，看着杯子里的水发呆……
他们说的那些事情，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拼命的回忆的话，只觉得脑子里似乎被针扎了一个小孔，并不痛，只是一个小小的空隙，一段真空……
电梯里的两人神色凝重的看着关起的门，卡妙摇头，米罗轻叹，关起的电梯门将两人焦虑的神情小心的掩藏起来。
（中）
现在我终于知道确实不对劲了。
当阳光再一次将我叫醒的时候，我瞪着天花板，目光从头顶上石雕的花纹移到墙上的蓝灰色壁纸上，再溜到灰色的地毯上……一切是这么陌生，我完全记不起来这是哪里，我在这里做些什么。
我在这里做什么？
“加隆，等我，我很快回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脑里回响。哦！对了！我在等他。撒加让我在这里等他。
除了这个，别的我都想不起来，只好茫然的抱着被子发呆，一直到门的喀嚓声把我叫醒。
米罗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卡妙。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见到他们这么高兴过，他们两个的身影就好象突然跳进灰白画布的色彩，那么的鲜活。让我终于找到一点证据来证明我的脑子并没有坏掉——并不是一切都是空白的。
“这是什么地方？”我顾作镇定的看着他们，米罗手中的塑料袋哗啦掉在了地上，红红的苹果滚了一地，卡妙皱起眉，漂亮的眸子在眼眶中跳动——这情景似曾相识。
沉默……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卡妙弯下腰去，慢慢的将地上的苹果捡起来放回袋子里，很慢的动作，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手里的苹果都像铁锚一样重。米罗笔直的站着，焦虑的看着我，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
这让我很不爽。
“问你们话呢！”我从床上跳了起来，卡妙的手指滑了一下，一个苹果从他指间滑落，一直滚到我的脚边，米罗走过来，静静的跪下把它捡起。
“这是你家啊。”米罗抬起头，笑着看着我，从他的目光里我看到一种濒临希望破灭前最后的希冀。
“神经！我自己家我会不认识吗？……”我差点没一脚踩到米罗的脸上去，可是我的脚最终停在了距离那希腊式的鼻子0.5公分的地方，因为无论我如何拼凑也没有办法从脑海里搜刮出哪怕是一丁点对于家的概念。
我的目光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漂移，完全找不到一点熟悉的感觉，我有点累了，懒得去推测些什么。
“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加隆！”米罗抓着我的肩膀拼命的晃，仿佛要把我摇碎一样。
不要这样？怎样？我迷惑的望着米罗那张悲戚的脸，不明白他是怎么了。或许我确实忘记了一些东西，那也不是我的错啊。况且，忘了就忘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
最后是卡妙架开了米罗，并且打电话叫来了穆。
这位紫发的医生据说以前是我很好的朋友，可是我居然对他的脸完全没有印象了，当然，我还记得这个人，只是对他的脸有点模糊，看来我忘记的东西不是一点而已。
穆说我或许有些失忆症的倾向。他用了“或许”、“有些”以及“倾向”这样模糊的词语。可是我看到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深深的不安，他们似乎隐瞒了什么，但是我不想知道。
勿庸质疑，我生病了。生病的人就该好好休息，不能随处乱跑。本来米罗还打算留下来看着我，但是我坚决反对，而且我也很本分的没有任何想要出去的打算，事实上我完全记不起来外面有什么能吸引我的东西。最终米罗并没有留下来，而是每天与卡妙一同来看我。
米罗每天花很长的时间陪我聊天，希望我能好起来，最起码能记起这里是我的家，而不是每次在他进门的时候重复的问他这里是哪。
他说他是我从小到大一条裤衩两人穿的铁杆兄弟，如果这个兄弟知道我每次叫他的名字的时候都要回想半天，我想他一定会跳起来揍我的鼻子。我不想被谁揍我的鼻子，所以我很用心的记着他的名字，可是最后还是忘记了。
好在米罗似乎并不在意，他只是每次在我停下来看着他的时候笑着提醒我“米罗”这个名字而已。
尽管这样，我的记忆还是一点一点被吞噬掉。脑子里那个孔不断在扩大，终于变成了一个大洞，并且还在继续扩大。
我不再记得我的房子，每天醒来都不知道身处何处；我不在记得电视的用途，甚至还曾经被它突然跳出的画面吓了一跳；我不再记得吃饭睡觉，所以米罗每天提醒我这些；我不再记得前一天甚至前一个钟头发生的事情，所以米罗总是不断的抱怨迟早他会变成循环放音机……我想不起我的过去，也想不起我的现在，后来干脆连每天来看我的米罗与卡妙也不记得了。
我想总有一天我会把一切都忘掉，我莫名的恐慌，不！我不能把一切都忘记！于是我向米罗要来记事本，每天都记，不停的记，想到什么就记什么。可是我总也不记得自己记过些什么，于是又重复的记，很快记事本堆满了桌子的抽屉。
看着它们的时候，我觉得世界也不是那么空，空的只是我自己而已。
有时候我问米罗一些问题，可是他从来也没有回答过我，只是悲伤的看着我摇头说他不知道。后来我也不再听他说的那些事情了，反正那都是些我不想知道的事情，反正那些事情过一会我还是会忘记。我开始对米罗说一些我还记得的事情，比如撒加走的时候叫我等他。这件事情我无论如何也不可以忘记，如果撒加回来了发现我像忘记米罗他们一样忘记他，他肯定不止揍我的鼻子而已。
所以我不停的对米罗说这些，并且告诉他如果有一天我不说了，他就必须提醒我想起这件事情来。这个时候米罗总是把眉头皱得更紧，有一次他抓住我的肩膀大声的吼着什么，我不记得了，后来他不再吼了，只是静静的听着，眉头紧得像把锁。
其实我挺感激米罗和卡妙的，没他们的话我一定会忘记吃饭而饿死，尽管每天都需要他们的提醒我才知道他们是谁。
撒加很快就会回来了，我已经看见他向我走过来了……
（下）
加隆的情况越来越糟，最初是连续七天如同不愿再醒来般的昏睡。后来他醒了，却又把越来越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先是那一周里发生的事情，再后来是一些生活琐事，接着是他们这些朋友，现在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撒加的事情。他如同屏弃了全世界一般，每天把更多的不重要的东西统统抛弃掉。
有时候米罗想，很好，起码他还记得撒加，没把所有的都忘记。可是也正是这点最让他焦虑，撒加的事情，加隆也只是记得一部分，他忘记了最重要的部分。
每天在踏进房门前，钥匙插在钥匙孔，转动一下就仿佛要耗尽全部的力气。门打开了，米罗却总要站在门前好一阵子，只是一扇门，门里门外是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门的那一边，加隆把他自己刨空了，低压中心之外总是高压的存在，站在他身边变感受到那种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人撕裂般的气压。
看着那样的加隆——张扬的眼神变得空洞，刁钻的语气也变成同一句话机械的反反复复——米罗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尽管这样，他也没有放弃希望。每天不厌其烦的向加隆介绍自己，照顾他的起居，给他讲以前的事情，期待着哪一天加隆能从那件事情的阴影中清醒过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但是加隆却选择了放弃，当被他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听着他用梦呓一样的语气说着——
“米罗，撒加走的时候叫我在这里等他，如果有一天我忘记了，你一定要提醒我。”
米罗觉得一阵烦躁，令得头皮都快要爆裂的烦躁。他一把抓住加隆的肩膀，发了疯一样的冲他嘶吼，“他死了！！撒加已经死了！你明不明白！混蛋！不要再逃避了！”
米罗不能忍受加隆再这样自欺欺人下去，加隆回报他的却是一个茫然而空洞的笑，他仍然机械的重复着——
“米罗，撒加走的时候叫我在这里等他，如果有一天我忘记了，你一定要提醒我。”
最后崩溃的人是米罗。他终于明白，加隆根本彻底拒绝事实，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再回来了，只是一天比一天更深的陷入他自己制造的空白中。
将米罗自崩溃中解救出来的是卡妙的手，那双总是冰冷的手从背后环住米罗的肩，将他的脑袋按进自己的胸口。米罗闭上眼，一滴泪从左眼中滑落，无论发生什么，自己的身边还有卡妙，可是加隆的身边却再也找不到那个海一样的身影。就让他全部都忘记吧，也许这样对他来说反而是最好的。
米罗放弃了，从此他不再提那些过去，只是听着加隆重复着一样的话语，看着他一遍遍在笔记本上写上同一个名字，一直让那些笔记本堆满整个桌子。
加隆的心已经完全空掉了，除了撒加这个名字，他什么也不记得了。笔记本被他撕碎了，白得晃眼的纸铺满了整个房间，如同自跪在它们中间的天使脊背上掉落的白色羽毛，而那上面的名字便是刻在天使生命中的烙印。
某个清晨，米罗推开门，见到加隆跪在那满地的白色碎片中，海蓝色的发被风卷起与纸张一齐飞扬在空中，阳光照在他光洁的背上如同天使的光环。加隆仰着头，笑得纯洁如同孩童，眼睛恢复了闪亮的光彩。他的手虔诚的以祈祷的姿势交握着高举在空中，手中握着银亮的匕首。
“撒加，你终于回来接我了吗？”笑声轻轻的在阳光下跳跃。
银光流过，红色点缀了单调的画布。
[就这样吧。就这样拉着撒加的手随他一起走吧，这样的你是幸福的。]
[永远也不要记起。永远也不要记起在那一次的任务中，在撒加的纵容下，在你的无知下，是你亲手杀死了他。]
米罗关上门，转过身，紧紧拥抱身后的卡妙。
卡妙，他们那晚的誓言，我们再说一遍好吗？
[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哭吗？]
[男人哭起来很好看吗？]
[那么你不会为我哭罗？]
[如果你死了我一定狠狠的把你忘记！别指望老子一辈子记得你。]
[哎呀~这样的话我一定不去死，我可不要被隆隆忘记呢~]
只可惜他们两个都是坏记性，卡妙，我们可以守住这誓言吗？ |
|
IP卡
狗仔卡
发表于 2011-6-20 10:05
提升卡
置顶卡
沉默卡
喧嚣卡
变色卡
显身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