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03-12-30 17:33
|
显示全部楼层
她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转贴]
作者:商朝基因
题记:
现在看这篇东西时我总会一个人偷偷地笑。写它是很早的事情了。那个时候爱一个叫做苗苗的女生,傻乎乎地写啊写的,给她看。
之后她说自己看到丘比特站在我头顶的天空。我说你头顶也有一个的。
后来慢慢地知道丘比特所用的箭头是用铅做的。
其时正值网络文学泛滥,自己也想赶个潮流。现在发现这一篇是我的文字里唯一涉及网络爱情的东东。爱情和网络都是让我觉得不稳定的物事,我不想有太深入的了解。
忽然觉得自己拿它出来是丢人的事情。我从来是性情腼腆讷于言语的人,很多时候不大像一个男孩子。可能是因为网络上彼此不认识的吧,那就把它拿出来,有关我初恋的一篇文字,刻骨铭心的文字,我曾经可以背诵下来的文字。
可惜日子一天一天流转,有很多的原来的时光的碎片就真的随风飘散了……而这一篇文字,也会慢慢地湮灭。
而后,我长大,慢慢地不再和过去的事情有关系。
(最后的《后记》是本来就有的东西)
想起某年某月的某一天,酒醉心在网络上和我谈起它,她甚至当时就把文中的段落通过QQ敲给我看。我看着那些文字的时候一直微笑,酒窝里蓄满了水。我没有想到,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会有一个人也为它如此,如此地感伤.
这篇文字献给的初恋。
-------------------------------------------------------------------------------------------------------------
盛夏的傍晚。暮色已偷偷沉浸在S大的每一个角落。星星们也渐渐地洒在天幕上,眨眼睛。一弯上弦月把晕光投在窗玻璃上,然后在宿舍内无规则地弥漫。戈的目光透过茶色的玻璃看那些星星,觉得这样很好,自己所见的世界都是灰蒙蒙的,如同自己的心情。他又拎起一瓶VITA。金黄色的液体开始浸润他的喉咙。
戈读大四。已到了为自己以后的生计发愁的时候。宿舍已空了半面墙:宏的托福考了S大的第一,被其在佐治亚的姑姑接去了美利坚,留了一台旧PC给兄弟们;老刘子继父业经营煤矿;千金的学分修不够,索性辍学开了家咖啡屋……想到千金的时候戈忍不住笑了起来。“千金”是徐冉的绰号。它的由来大概是因为徐冉在大二的时候迷恋上现在的女友虹,以至于晚上睡觉时总呓语着“春宵一刻值千金”什么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暑期发生的,多少让人不知所措。还有就是,戈的考研没有过。他提早一个月到了学校,收拾了一下宿舍,没事的时候就去那个头顶泛着青光的导师家里接受教育,收听一些打气长志的话。或者到网上与宏隔着太平洋狂侃。
戈的宿舍紧邻S大的院墙。窗外是一条繁华的步行街。街上隔几天就会有一些小贩为了鸡毛或者蒜皮而争吵。每每这时,戈会把头伸出七楼的饿窗户,笑着看街上的人愈聚愈多、指手划脚。唾沫星子在阳光下光亮亮地陨落。七层的高度给他一种做上帝的感觉。同宿舍的人为了晚上卧谈有美食相佐,特意买了一条足够长的绳子,下绑一书包,从楼上放下去,路旁的小贩从中取出钞票,放入各种小吃……只是苦了第二天值日的人,皮壳满地。其他的兄弟姐妹宿舍见状,纷纷效仿,一时成为S大晚间一景。千斤的店面在街的西头,掩匿在一片葱葱郁郁的香樟女贞里。店面的装潢与从那树洞似的窗口里飘出的金属的敲打会让人觉得里面住着一群“摩登原始人”。店已开了两个月有余,有朋友的照顾,生意应该不会差吧。戈想。
吃过中饭,戈提了一盒蛋糕去给导师过生日。顺便说说自己考研的事。敲开了门时,只有师母和一只小巴狗在家。师母很客气地让戈坐下,寒暄了几句后 就去洗衣服,撇下了那巴儿狗陪着戈在客厅里看球赛。中国足球一向是戈的上好催眠剂,而且那天球场上铺天盖地的“傻B”的呼喊实在让他头脑生疼,戈看着看着就觉得那足球和导师的头顶有些相似……醒来时已近三点,导师回来了,脸色不大好看。戈忙站起了身:“老师,生——”
他低头去看放在茶几上的蛋糕,那蛋糕已被小狗啃得不成样子。地毯上、沙发上也到处沾上了奶油。戈抿了抿嘴唇,竟觉出了丝丝的奶油味道。戈的;脸皮与头皮迅速生温,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成了哑巴。他支支吾吾地说了几句自己也记不清楚的话后如兔子一般逃离。下午的 阳光仍毒辣灼人,热得他喘不过气。他跑回宿舍,一直呆到暮色四起。然后心情开始莫名地不好起来。
VITA的空罐已有一打。戈很爱这种金黄色的液体,特别是它的泡沫行将破碎的一瞬,会有小小的液滴溅到皮肤上,爽滑凉快。他有了醉意,不知从哪旮旯儿抓出了一张残缺的A4纸:不知停止呼吸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我想体验……戈模糊地记起来这好象是虹给千金的。那一次好象是千金提出要分手,虹给了他这句话,最终没有分。
戈回忆起自己大二时替千金写情书的事。笑。
他打开那台破烂不堪的PC,上线。猫发出暧昧的响声。他把这句话发给虹。然后等。
十一点钟的时候有了回复。宏说戈你不知道吧,USA的妹妹好多好棒,我都快忙不过来了……
戈突然记起来,宏是肉食性的,并且不分考场情场。
你的名字,是弱者。
只有这么一句话。戈没想到只有一句话。他看了看来信人的地址。名字很好听,叫如童。她和戈在深夜的IRC里认识,有时候不说话,有的时候说很多话。戈把自己的烦恼倒给了她这是她的第一封邮件。
戈感到一点意外。回信时地址敲错了三次。
三天后接到第二封邮件。
然后日趋频繁。戈开始效仿克林顿,不住地向如童的信箱狂轰滥炸。“炸弹”的内容这里不表,读者可以自己想象。一般而言,每星期都有外系甚至外校的人来求他代写情书的人,文笔应该是有一点可取之处的。
两周后的晚上,戈看到了她传过来的一张照片。
他眼神纯净,狡黠地笑着,露出两颗大虎牙,呵呵。干脆的碎发,漆黑如墨。穿着一件宽宽大大的红毛衣,站在乱玉碎琼铺就的雪地里。
戈发现她相片的好看远比名字的好听有吸引力。
好象似曾相识……戈忍不住开始对着她的相片套近乎。
不知道一个人到了二十二岁 才初开情窦算不算晚。
“啊!……”戈突然发出很怪异的大叫。他没有喝酒,发酒疯的可能基本排除。
“丫你有病啊!……”隔壁一刚入睡的同窗骂骂咧咧地回叫。
那晚戈没睡着,不是担心考研,也不是发愁怎么向导师解释沟与蛋糕的亲密接触。
大一报到的那天,戈正忙着做最后的准备。千金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一些资料,给他送来了。
千金的头发染成了棕黄,一身皮造价不菲。瘦了一点儿,显得很精神。他掏出一支555递向戈,戈尴尬地说我来不了。他怔了怔,放在自己的唇边。烟雾开始缭绕。不时有头发滑下来,遮蔽了眼睛,鼻子,脸。
生意怎么样?
把海南咖啡当雀巢卖,还行。
虹呢?戈注意到虹送给千金的手表被换了牌子。
甩了。
?
TRY过就甩嘛……
戈记起来了,千金也是肉食性的。他有一个永远填不满凿不烂的胃。
兄弟,这一回你一定PASS。万一过不了到我那里去……
戈笑了笑,勉强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和千金有了很宽很深的距离,虽然他们就在彼此的旁边。不会再一起凑着头在快餐杯里煮一包康师傅,不会再一起谈论校园里的漂亮女生和白发先生……
他努力使自己脸上出现微笑。但面部肌肉仍不大配合。
千金忽然站起身。
“Bye。”他挥手。走向S大校门口的一辆BENZ。车旁站立着一个时髦女郎,花枝乱颤。
考研结束的那天,天气已变亮了许多。戈加了一件毛衣。
他走出考场,刚做完答辩的脑袋里仍充斥着佶屈聱牙的名词。他捶打着后脑勺,一步一步往宿舍挪,直到如童在他的视网膜上成像。
事后戈承认,那一刻他的脑细胞不大够用。
她穿了一件红色的双面套。头发长长了一些,束了调皮的马尾。她愣了一下,然后不住地笑着,呵呵,清脆如铃。
怎么在这儿啊你?戈兴奋地问。
我大一。
戈正和千金调侃着的时候,如童如约而至。店里摆设古朴不华,调酒师寂寞地擦拭着高脚杯。吧台里飘出悒郁的蓝调,有丝许沉闷在空气里发展。
千金扭过头时怔了一下,站起来招呼着,说今儿我请了,我给你冲咖啡……戈发现千金的神色与当初追虹时如出一辙。安全起见,二人又溜了出来。
他们上了一辆TAXI。夜空又睁开了眼睛,好奇地闪烁。暮色透过车窗在如童身上游走不定。戈说没想到你也在上海,也在S大。如童说我也没想到。然后相视而笑。戈打开了车窗,笑声弥散开来。
浦东的夜晚仍游人如织,不时有情侣呈熔融状态从他们身旁走过。水面上有月光不住地流动,好似铺了一层水银。东方明珠在寂寞的夜色里孤独站立,鹤立的高度会让人心里一颤一颤。巨大的广告牌在高楼上耀人眼睛。这个城市繁华奢靡。人们身在其中,沉沦或者奋起,像一漾一漾的水纹。街旁有流浪艺人在角落里拨弄着颓旧的琴弦,一脸失落。
如童说站在水边的时候总有一种想跳下去的冲动……
“好啊——你跳!”戈笑着说。
“你……”如童紧抿着嘴唇,脸上竟有了一丝彤云。
我游泳还是不错的。戈坏坏地笑。代价是如童用攥紧了的小拳头重重地砸他的背。是真的痛打,生疼生疼。
他们不停地走着,觉着累了,又在路旁的大排挡上坐下来。
如童开始滔滔不绝。她说刚收到戈的照片的时候实在没有想到戈竟然黑得那么不像话。戈说是啊我的绰号就叫氧化铜,而且我夏天从不用蚊帐,蚊子也不咬我。大概是晚上无光,蚊子找不着比夜还黑的我吧。如童呵呵地笑了,说你这块黑炭说起话来怎么像圆周率一样无理!
她仰起头,把一块烤鳕鱼用很放肆的姿势放入口中,边嚼边说“戈,我想改个名字你帮我参谋参谋。”
“恩——我加一颗“心”怎么样?”戈盯着她。聚精会神。
“如——心童?恩,不错啊……”如童笑了起来,两颗虎牙调皮地露出来,呵呵。她又说起她家里的事,提到了她的父母。
“戈,你知道吗?我的爸爸妈妈以前还是大学校友。”
“我只知道——我与你现在也是大学校友。”戈看着她。
四目相撞。人群熙攘,一个个影子如游动的鱼。老板摊上挂着一只白炽灯,风吹过来,灯随之左右摆晃。他俩的脸上也明明暗暗。她的墨发随风拂动,飘逸着。
我先走了。如童站起身,走进了拥挤的人群。
对面摊上的收音机里说今夜有大雪降临本市,希望市民们做好御寒准备。
戈支撑着站起来,想明天可要记得加衣服啊,如童。
翌日早上,戈走出宿舍。这是上海少有的下雪天。雪花们一朵一朵在空中旋转着盛开。已积了四指深。熹微的光从天空撒下,射到雪地上,晃人眼睛。几只麻雀在雪地上蹦跳着找寻食物听见戈的脚步声,刺棱一声射向树梢。校园里阒寂无人,一片沉沉的安静笼罩其中。
突然听到有人叫戈。抬头去看。
是如童。
她穿上了那件宽宽大大的红毛衣,还是那个标志性的夸张笑容,呵呵。
“氧化铜!”她的声音撞到戈的胸腔,又返了回去。
戈站在那儿,激动着。
她慢慢地走过来,或许是天冷,两个脸蛋红彤彤的,像苹果。
戈没想到她藏在背后的手中还攥着几个雪球。难怪——
她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后记:
这篇东西是我最早的文字。
现在看来,故事老套不说,文字上也欠修缮。总之,拙劣。
但是它对我很重要。它曾被我当作礼物送给我的好朋友:苗苗。我在2001年的冬天(大年初一)把它装进信封,走向邮局,路上积雪太厚,我摔了三跤。街两旁一副副红红艳艳的春联映透了我所在的城市。喜庆的气氛仍储存在我的记忆里。
后来,苗苗和我在一起了。再后来,又一个冬天来的时候,又一次雪花开满大地的时候,我俩分开了。
“戈”是“我”的一部分。这句话是我在写给她的那封信里的最后一句话。
我想我们以后会是很好的朋友吧,以后。
纪念我的2001。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