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窗外,是二月的夜,依稀可听见过往的车流,像汩汩的河水,泠泠有声。烧一壶水,沏满一杯茶,起来上网。
是凌晨的时候,大地承载着所有的人都沉睡了,挂着QQ,只看到最顶端你自己的头像;手里按着鼠标,轻轻转动滑轮,看着POPO通讯录里一千多个人的名字,想起多年以前的欢笑汗水,却是再也不能回去,那种心情,你是否也寂寂地想念过?
很多人小时候都有一个梦想,想着要环游世界、走遍中国,遇见一场爱情。
2006年7月某日,在深圳,中午一个人吃饭,然后去了华强北。在深圳书城博雅店买了《陈寅恪集》。坐216回上梅林,有流浪歌手抱着吉他在车上弹唱,青藏高原,一座座山峰相连……乐器绽放如花,生活在那个夏天特别刺眼。
于是,后来我也开始流浪,往北而去。
总记得沿途那些风景,随着火车庞大而绵长的躯体闪过,发出悠远的尖叫。2006年的盛夏,在上海,住在浦西南。每天清晨疾走在街道上,没入汹涌的人群,抢地铁到浦东新区去上班,头上是高蓝高蓝的天,总有一种莫名心酸的感觉。上海地铁无时无刻的,都处于爆满状态,车开时,人总是还没睡醒,脸上暧昧的神情,随着地铁穿行地上地下,阴晴不定。
总有一日中四分之一的时间吧,奔跑在车上,听每一站报站的声音,看见隔壁车厢里情侣对视的脸,晃若隔世。从松江坐小巴回南方城,漆黑的夜,车厢内是模糊的人头,只有朝向前面的微弱灯光,让人感觉像深夜中海洋航行。
离开上海去成都时,四十六个小时,独自坐在火车窗边,经过嘉兴、九江、武昌、汉口、随州、襄樊、武当山、达州、南充……层层叠叠的远山,大片大片的田野,明亮的水,映出水鸟振动羽翼的声音,挟着一种滋味,忽高忽低地飞翔,像小时候画的水彩,浓淡轻重。
充满了前程未知的期待,无边无际,伴随着旅途的颠簸,让人生出一种沉重的感觉来。当夜色降临,整个山城沉落,火车在黑暗里过山、过水、过田野,迅疾地奔跑,企图把你跟以前,划开天地,说不出的忧伤。像马蹄滑行在悬崖上。
奔跑,是有节奏的,也还有弹性,和质地。只是多年以后,竟是分辨不出来。就像一个人年少时的激情,活力和梦想,亦会随时光的游走,如潮水一样退去得无声无息,唯眼神中有了更多的担当。
四川是天府之国,路过三国蜀汉城、锦里。尤其武候祠一带很是繁华,茶楼小榭、雕梁画栋、纸影陶塑、卤味小吃,让人目不暇接……藏族街很多喇嘛戴着大耳环。在成都邂逅了莫丫丫,一样的感情,却被分隔为两地。激越中的波折与磨难,难过的挣扎。手机只有一块电池,临走时,她说:“…… 不准关机,你充好电再去坐车吗,明天你就不跟我呼吸一个城市的空气了……”。
三千弱水,只取一瓢而饮。火车上的奔跑,始终注定要有牵挂,那是越要窒息,越需用力的一种感情。
十月时在北京,古老的都城。传说当年北方民族来到此地时,看到朔风如刀、残阳如血,不失血性与豪气,所以在这里建了都城。事实上,秋末冬初的北京出奇的干燥,风沙扑人。而流浪在火车上的奔跑,注定是要疼痛的。
那些夜里常常与莫丫丫一起失眠,天寒地冻,收到她的信息:“我妈还在手术中,我去的时候,从来不懂得表达感情的爸爸突然紧紧的抓住我的手,这么多年了,这是第一次,我突然觉得难过还有感动,眼泪就流下来了,我妈不会有事的,一定”!……那是难挨的日夜。亦是坚持了下来。
去过北海、还有香山……都是工作缝隙的匆匆一瞥,这就是代价吧。流浪的时候,亦难得有整块整块的时间,因为这个世纪,流浪已只能变成奔跑,看不到当时那些山和水了,缺失了整体的人文背景,到处都是残酷的竞争秩序。所以没有了传说,也没有了奇迹。
只记得深夜下班时,和L亮走过很多低颓破落的小巷,走过垃圾堆,在北京的角落里吃羊肉饺子和羊杂汤。小孩子气的L亮,是我的师兄,却是彼此见过故事里的过错,不分辈分,留得奔跑间的难得人心,收藏成香山染红的枫叶一片。
到天津,遇上了漫天飞舞的大雪,逼人颤抖的白雪,像柳絮一般覆盖了整个津门。与D鲁兄在杨柳青画社门口照相,苍苍茫茫的冬天,升沉为一种颜色,一种念想,随着EMS寄到莫丫丫手中。长长的电话总是绾连着心有灵犀的话,是一种相印,细如溪流。
走了那么多城市,途径或终点,竟发现大城小事,无所差别。经过了那么多奔跑和流浪,最后却是无所谓流浪。这就像,火车途径那么多站点,却终于要回到起点。
D鲁兄和我都在天津大病了一场,连续的低烧,一直持续到疾走天津中医药大学附属一院的时候。姜汤、排骨汤和中药的香味,次第弥漫了宿舍的每个角落,化成奔跑的精魂。
在天津时的圣诞前夕,平安夜,经历了一场像电影一样的格斗,市场部的兄弟都在,同进共退。那是生平第一次,却是莫名镇定。丫丫说,那是外国的节日,我只要你平平安安……
火车在黑夜里奔,过山、过水、过田野……记得好像是徐志摩的诗句。只是在奔跑的时候,那么多的人变得钝重了,没有了感情,脱离轨道再也回不到从前,灵魂身处莽莽的大海,唯向前才能泅渡。
飞机离地,迅疾拔高,底下是火车的尖叫声响,从天津到深圳,两个半小时的思念,就着陆了。
一周后,去花都机场接机,与莫丫丫在广州喝炖汤,丫丫很喜欢椰子炖乌鸡,小火慢工,醇而不腻。
她说,下飞机拥抱时,一点都不曾生离,你的感觉还是那么熟悉。
在广州呆了三天,去过他毕业的学校——广东工业大学、天河、西门口,见过许多熟悉的面孔,那么多的师弟师妹,还有龙洞校区。在珠江边和小强吃了一餐饭,然后上广东北电的办公楼去看了一圈;晚上在天河东的渔香米坊和洪惠、晓洁、婉丹她们吃饺子,喝豆沙冰。丫丫很喜欢洪惠,还扬言要去西藏。
十天相聚。温柔的怀抱,深深刻入骨血,不容遗忘。总在那些深夜里,她像猫一样躺在他的胸口,摸索他致命的喉结,痒得他狂笑不已,尚不肯罢休,好像成了习惯。月光下,可以看见莫丫丫凛冽的胛骨。
相处平淡。临别时,看着她的身影没入登机口,渐行渐远而去,突然异常难过,一条短信,彼此就泪流满面。
充满了思念的春节,可以闻见绿色植物的气息。回到原来的村子里去拜年,春寒料峭的夜,走过阴暗的猪圈,十年前那些灰墙黑瓦的小屋,流淌着时间的痕迹。有猫蹲在墙头,窥视人间。静静地夜读,和莫丫丫发信息,只有这样的遇见,才会回到温情与安宁,即使跨越时空也在所不惜。
而他说过,我是奔跑在火车上的流浪者,终有一天会回来,你会不顾一切跟我走,所以我们相信这世上有不变的人心。流浪是为了看遍这个盛大的世间,遇见前世今生,回到本来,一起看细水长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