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大后院

 找回密码
 加入后院

扫一扫,访问微社区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搜索
查看: 1198|回复: 1

故乡无岁月(2)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08-6-23 10: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4
  阿姥见了我,硬是要该我做早饭,那时已经十点多,而阿姥的手又仲得厉害,我说不必了,早上我已经吃过了。可她还是起来了,披了件大衣,说:“你阿公前阵子挖了些自家种的番薯,你从小就爱吃的,在学校恐怕没什么机会吃到,我这就给你弄去。”说罢蹒跚地走了出去,须臾又折了回来,咕哝着说我消瘦得厉害,于是拿了几颗鸡蛋出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屋里。
  我的阿姥!可怜的老人!你要好好活着,因为,人要在地底下死很久,何况未必还有来世。我看见灰色的墙上挂了一个偌大的木制十字架——阿公和阿姥是信上帝的。万能的佛也许让他们失望罢,改信上帝或许还能有一丝希望。倘若上帝是可信的,那么阿姥和阿公定能幸福终老,因为他们善良厚道,还花了时间乞求上帝原谅他们不曾犯过的错误。
  “恐怕学校的伙食不好罢——”阿姥回来时已是和阿公一快,“竟这般消瘦。”她近乎愤怒地喋喋不休。而阿公放下了裤脚,“忘了服药?记得一日三剂。”他朝阿姥说完便与我坐在一块,又起烟来。我摸了摸口袋,我的香烟还在,只是不敢贸然在阿公面前抽,因为在长辈眼中看来,还在读书时候就抽烟书不可理喻的事,近乎流氓。
  “阿端叔公帮阿叔建楼么?
  “是你阿叔请来做短工的——他过得艰难啊。”
  “哦?”
  “你或许不知道罢,他唯一的儿子到别处谋生,做建筑。在一次施工的好似后摔了,花了大把的钱治,但太严重,最后死了——死了。丧事过后,媳妇大概知道不能靠一个哑巴儿子和一个老头生活,总之,家里是没有任何希望了,后来跑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阿松呢,阿松不就成了孤儿?”我的心一,心中满怀与他的快乐忽然消失了,只感到怅然若失。
  “阿松,阿松虽然是懂事,面对接二连三的事故不哭也不闹。他能下田帮忙,但是两人还真是过得难啊,还遭人谈论指点。有几回阿端还向我借过钱。”
  “后来,阿端在外头认识了一个四五十岁上下的女人,外省的,两人好上了,没多久阿端就娶了她,说是有个女人好料理家事,但实际上——这个不好说。谁知过了两个月,那女人趁爷孙俩出去田里,把他家的柜翻了,拿了几千块走了。这件事在村里传开了,大家都猜测那女的准是个老妓女,骗钱来着。阿端觉得活不下去了,拿了根绳子想上吊寻死。但正好被阿松看见,急着“咿呀咿呀”地乱喊,最后阿端让路过的给救下了村里人大概觉得阿端的轻生与自己的多舌多少有点联系,于是再也没有谈论过此事。“
  我听了,沉浸在深思当中,却又无处可想。阿松离我愈来愈远。我仿佛能看见一个噙满泪水的阿松,在茫茫黑色的天底下幽咽。
  “现在是农闲时,一听说你阿叔要起楼,阿端就央求你阿叔招他做工。“
  阿姥端来煮好的东西时,已经是接近中午了。我剥了条番薯尝了一口,觉得它并没有想象中的香甜。
5
在那座没拆的老屋住了一夜,醒来时觉得做了些梦,却记不起什么内容来,努力想了一阵,终于放弃了。于是披上衣服,到屋后的小院走走。天还未亮彻,可草丛中的鸟雀已经叽喳不断了。
  阿公母亲的墓冢在院子的杂草深处——除了清明,这里是不会有人除草的。碑文近似模糊。逝者长已矣,而生者呢?纵然存诸于世上,却也无法躲开世间的伤害,承受甚于死者的痛苦,正如阿松,正如阿松,正如阿姥。我点起一支烟,觉得这些年来的碌碌无为,经已消逝了我不少的青春,而我却无计可施。院子里还有一个荒废了的牛棚,放满了干柴和杂物。我信
步进去,迎面冲来一阵潮湿和腐木的气息,还有虫儿吱吱的声音。一辆小三轮车堆在角落,那是我儿时的玩物,可现在已经破旧不堪了,蓝色的油漆早已剥落,铁锈斑驳;我又看见了一箱旧杂志——小姑在香港工作时带回来的。杂志里尽是明星的八卦新闻,还时常夹杂着大副的日本摩登女郎的半身裸照,于是我想起杂少年时是如何一边看着照片一边shouyin来着。每次完毕后总有一种莫名的罪恶感。我想毁灭了照片,却没有坚定的决心,于是这些照片才得以保留至今。我又重新看了一遍,却没有了激动,也没有了shouyin的想法,觉得那毫无必要。
  一切都布满了尘,仿佛不愿被人提及,揭开,就像年少时的shouyin一样充满了愧疚。我又忽儿想起了阿松,觉得我对不住他,纵然我不曾对他做过什么错事,恐怕只是出于一种毫无关联的对比,又或于一种怜惜。
6
  从院子回去恰好碰见阿端叔公。
  “现在的后生都流行晚起,想不到阿山竟起得这么早,毕竟是大学生哪!”
  “哪里哪里,睡不着罢了……”面对阿端叔公,我猛然记起他的故事来,关于他与那老女人,妓女?骗子?然而现在阿端叔公竟这样乐观了,成天会笑。“你现在就带我去罢!”
  “哦?带你去?哪里?吓——我竟忘了,忘了,哎——老了。”阿端叔公仿佛从沉睡中惊醒一样,“昨天竟也忘了告诉阿松你回来了,老了,老了——”
  “不要紧的……”
  然而阿端叔公的淡忘却是我始料不及的,本以为我算是稀客,而做天见了我又兴致勃勃,想必他会专心起来,想不到却弄得这样尴尬——他一大早来我家原来只是为了开工,不是为我而来。
  “要不我现在就带你过去,就现在。”他瞟了一眼工地,来的人也不多。
  “也好。”
  随他走经一片竹林,便可以看见那株栗子树了,但它却不及印象中那样苍翠挺拔。
  “阿松!阿松!”阿端叔公没到家门口句大声嚷了,“阿松!阿松!”一连叫了几声还没什么动静,他便邀我进屋。屋里除了几张竹椅,两张木桌,便无别的家什了,发黄的墙上钉了个木柜,里面摆设着一个正襟危坐,笑容可掬的观音像。“阿松!阿松!”阿端叔公走出门外依旧喊,不多会工夫,从外面进来一个青年,身段单薄,脸色青黑。
  “阿松,记得是谁罢!”
青年走近来,里在那,却惘然起来。
  我说:“阿松。”便欠身起来,与他站在一块。
  “哎呀!阿松!他是阿山啊!“
  青年依旧惘然。
  “他小时侯常和你玩哪!阿义伯公家的阿山哪!忘了?!”
  青年望了我一阵,终究毫无办法,仍然立着。
  阿端叔公却显得喜气洋洋,“呵呵,忘了,那也是,阿山长的高大了,模样也变了,只是越来越像阿洋!”
  青年开始望自己的脚。
  我愕然了,阿松竟然把我忘却了,种鱼,游泳,捕鸟,拾栗子。那些本以为还精彩十足值得去回忆的东西,阿松却一件也想不起来,他仿佛与我未曾谋面,要经过阿端叔公的介绍才得以认识。
  我独自感到悲哀起来,在我看来本应该念念不忘的事,却被阿松放弃了。但想到他的故事,我也就沉下气来,沉默了。我又开始怀疑我是否穿得过于光鲜,谈吐行为太过于文质彬彬,直让阿松觉得我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总之,再见了,种鱼捕鸟的孩儿。
  阿松咿呀了几句,但我已经不能领悟了。他像做错了事一样听话,静静地站着。
  我与阿端叔公聊了些事,便说还有些事要回城里,与阿松道了别后,就逃了出去。
  又走经那片竹林,印象中似乎没看见过它们黄去的时候,除非它们被砍去晒干或是死去。落叶松软干燥,一踩,竹林里的鸟就呼啦一下,远去。从竹林的稀疏处可以看见光秃秃的稻田与隐晦的天空。
  “再见了,阿松。”我想。
  “阿山!”
  我回头一看,阿端叔公大步地朝我跑来,气喘吁吁。
  “不介意罢,阿松死脑子记性不好,小时侯又曾得过一场大病。”
  “绝对没有,或许真的是太久了,本来,本来我也是记不起的,不是么?要不是叔公你说起。”
  “要回去?”
  “恩。”
  “学校可放假了?”
  “恩。”
  “在学校可好?”
  “还好。”
  我近乎不耐烦了,开始后悔刚才没有逃得迅速,只顾去看竹林。看见阿端叔公,我竟不可避免地想起他那老女人,不知什么缘故,让我联想起城里红灯区面扑白粉的女人。
  到了家,收拾好行李我便说要走了,阿姥硬是给我煮了早饭,并且已经不是昨天的番薯加鸡蛋了。她一边看着我吃,一边埋怨现在的药很坑人,从来不见有什么效果。
  “你阿公一早就去了邻村的教堂,你不去说一声。”我突然想起今天是周日。
  我怕如果去,会在途中碰见阿松,就说不必了,“阿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7
  走出家里,我回头一望,看见阿荣和阿华正好从墙角伸出头来看我,与我的眼神相碰,他们便倏地把头缩回去,尔后有听见了清脆的嬉笑声。
  我又想了一通阿松,阿端叔公,阿公,阿姥,以及故乡的一切一切,突然有点想奔跑的冲动,像儿时一样快活地奔跑。于是我便奔跑起来,裤袋中的香烟和钥匙拍打着我的大腿。这时,成群的鸟儿忽地拍翅而起,朝一个方向远去。天色逐渐灰蒙了,好象要下雨。远处近处的枯草茫茫的,似乎要堆满整个天空。
                                             (完)
                                                         原稿写于2007年春节大年初一,深夜
                                                                  近日整理
发表于 2008-6-23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朴实的生活与文字最能感动人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加入后院

本版积分规则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广告业务Q|工大后院 ( 粤ICP备10013660号 )

GMT+8, 2025-9-6 04:01

Powered by Discuz! X3.5

Copyright © 2001-2024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