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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楚地看到,窗外由漆黑伴有点点星子的天空,是如何一点一点地被谁涂成青灰色——一整夜没有合眼,昨夜从爬上床的躺下的那一刻我便知道,我必然失眠。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事,以致对睡眠的意外掌估计得十拿九稳—-—或许不可以称之为“意外”了。再也想不起黑色大海上面孤独浮沉的红苹果,也想不起淡黄的月光,晕在整个海平面上,恍惚如梦里的童话或童话里的梦——得了,这招对付失眠的想象不管用了,无论如何,我最终没能只身走进那为自己量身打造的构思里面,不知道谁在抗拒,红苹果?大海?月光?抑或是喝了白酒的自己?
志强一直在我身旁咳嗽,吃力地咳,像劳动者为了报酬而卖力工作一样地咳。一个世纪或者更久,我什么也想不起,我便怀疑是志强的咳嗽把我的光阴,记忆,感知,以大杂烩的形式一股脑儿从我身上带走,否则,这夜何以去的那样迅速,而我却如失忆一般,不知所措,无可救药。
五点四十七分,我看了一眼表,便爬起来,鞋子也没穿,径直走向阳台,脚板很凉,但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那凉意从脚板传进心里大概要多久——仿佛是一瞬间的事情。当我坐在瓷砖上,背靠墙,把腿摊放着的时候,脚底突然和冰凉划清关系,反而是风,一点一点地穿过我的脚趾缝,虫子爬在上面一样,窸窸窣窣,可爱极了。我想,难以置信,这便是早晨了,似乎,除今天以外,再也没有这么早起过。
总该想些什么吧,当鸟叫已经迫不及待充满整个树林,当红色阳光已经迅速霸占了对面大楼的一面墙体,当凉爽的风已经被熏得温吞吞,当我已经不再失眠,我说,总该想什么吧,哪怕是一点也好。
我想,在老家爷爷哪里的田野,这个时候,田垄上的草已经是露水滴答了吧——这便是我转身回屋之前最后的一点想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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