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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1][center][size=-2][size=-2]接受[/center]
[size=-2][size=-1] 推开门窗，风迎面扑来，略带泥土的清香。一地残花，淌在水中无助且孤独。门坎地上全是飞蚁的死尸，密密麻麻。飞蚁总是在大雨来临时飞向火光，脱落身上的翅膀，坠落在地，然后爬、爬、爬……直到死去，悲壮地死去。它们总是让我联想到没有了翅膀误留在人间因失去爱而死去的天使。蹲在地上，望着一大片飞蚁，泪就这样流了下来。总是会无声地落泪，心里很痛。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的过去，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告诉我，我失忆了，因为几个月前的一场煤气中毒。
日子平淡无奇似白开水般流过，每天看着院子里那片天。喜欢那种淡淡的蓝，恬静的，让我沉寂下来。把手放在阳光下不断变换姿势。它是寂寞的，我知道。心，也是寂寞的。
每晚都会做同一个梦，男人躺在我的身旁，有我喜欢的长发与粗浓眉毛。听得见他沉重而均匀的呼吸。就这样望着他熟睡的样子。十指相扣，一夜无眠。我清楚我一定爱过这个男人，可是我丢弃了找寻他的线索。他连同我的灵魂一起，不见了。
凌总是快快乐乐的样子，隔段日子来看我一次。我从她脸上看见幸福，平淡而简单的幸福。她一直说我早该忘却一切，为了那个男人伤心痛苦一点也不值。可是对于那个男人的情况，她却绝口不愿向我说起。感觉心里有空洞，填不满，所以常常会发痛。凌，是不会了解的。
夏天还是来了。火辣辣的太阳挂在天上。讨厌阳光的刺眼，让我觉得仿佛会就此变盲。只有黑暗可以让我感觉安全，而且望不见自己的泪水。
凌带我看电影。很旧的一部片子，在很小很窄的一间破旧电影院。
灯光熄灭，电影开演。杨千桦和吴彦祖的《新扎师妹》。女主角听着男主角被偷录的录音带，里面讲述他对她离去后的思念。“我也不是大无畏，我也不是不怕死，但是在浪漫热吻之前，如何险要，悬崖绝岭为你亦当是平地……”杨千桦的歌声响起。我再也抑制不住，从座位起来，冲出昏暗的电影院。凌在门口找到我。“怎么了？好不容易带你看轻松搞笑一点的片子，不喜欢吗？”我没有回话，蹲在墙角，双手掩面。泪水滴落在地，一滴、一滴、一滴……不断落下，不断蒸发，不断落下，不断蒸发……
久久抚摸封面，我终于下定决心翻开本子。
这是你的日记本，放在我这里太久了。凌拿给我时很坦然。她知道终无法将过去永远对我隐瞒。
天蓝色的扉页，熟悉的笔迹。
“瀑布倾向于自我毁灭。每隔几年，就会有一块巨石崩溃，这是自然规律。所有的瀑布都倾向于往上游移动，而绝大部分在往回移动的时候又都会趋于逐渐消失。岩壁的边缘部分被水磨蚀，瀑布就变得不那么陡和急。一个世纪一个世纪地过去了，瀑布就变得越来越浅，然后只变成一股急流，最后就仅仅只是一段快速流动的水流了。爱你，所以我并不惧怕自我毁灭！“
天旋地转。我抱住自己，狠狠地，想让自己感觉痛。
“一月二十三。星期天。晴。他第一次带我看电影，是香港惯有的肥皂片。不过杨千桦和吴彦祖都是我喜欢的。他说我常常会像千桦一样傻笑。可他不知道笑并不代表我快乐。我只是想这样肆无忌惮地，让他以为，我是快乐的。今天是我的生日。但，他不知晓。他从来不关心我的一切。仿佛他是他，我是我，一直都没变过。”
“二月六日。星期天。阴。第一次煮东西。极普通简单的水果羮。在旁边静静看着他喝时对我微笑的样子。那一刻是幸福的。浅浅地弥漫。也许稍纵即逝……一切美丽得似乎万劫不复。泪掉落掌心，我没有让他看到。”
“四月七日。星期二。晴。他送我一幅画——我围着围裙洗衣服，一脸笑容。有洗衣机，但是我很少用。喜欢用好多好多泡泡洗干净他的衣服。晾在阳光下时，我会把脸贴近，然后嗅到烟草与酒精混合的味道。无比熟悉的味道，感觉安全。于是眯着眼睛望太阳，直到涌出温热的泪水。”
“四月二十二日。星期五。大雨。又一次听到他在梦里叫唤她的名字。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不停流动。牙齿开始流血，血腥味慢慢漫延。松开紧扣他的手，我走进厨房拿柠檬冰水。回来望着这个有邪邪笑容的男人。我告诉自己，这是我爱的男人，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直到死去。就着冰水吞下安眠药。我回到床上，抱紧身边的男人。”
“五月十八日。星期三。晴。渐渐失去语言。默默地陪在他旁边。长发遮住了他阴郁的脸。他只是专心地画画，不停地画，从天亮到昏暗。这个会给我买木瓜奶茶和樱桃，晚上睡觉和我十指相扣才能入睡的男人，却一直不肯给我的手指套上戒指。他不知道，哪怕只是在我手指上画戒指，我也会一辈子跟他走，天涯海角。空空的手指是寂寞的，也是耻辱的。他早已经放弃了我。坐固孤城，没有人可以救赎。”
“六月一日。星期三。阴。血一滴一滴掉落，染红了床单、地板。他看着我，眼神黯然。刀深深地切进他的手腕。心痛向我袭来。他摸摸我的脸，惨然地笑了。包扎完伤口，我在床上瘫在一团，心力交瘁。黑暗中他转身抱住我，用吻盖上我的眼睛。听见他的抽泣，可是我无力拯救。清楚他自杀是为了她。她是他心中永远的伤口，一直在腐烂、溃败，无声无息地刺痛他，也深深地刺痛了我。始终无力在他心里种进阳光。我输得一败涂地。”
“六月十五日。星期三。晴。丽江的夜是安谧的。没有给他留下只字片言。我只是想逃离那令人窒息的生活。这是他们相爱来过的地方。皓月在天，冷清的街道透着远古的韵味。我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如死尸般行走。留下身后孤寂的身影，拖在地上，好长、好长……”
“六月十八日。星期六。晴。坐在台阶。身边有萤火虫飞过，一闪一闪。凌晨一点，终于看见他回来的身影。扔下手中的旅行袋，我和他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知道最终的结果是自焚，可仍像飞蛾扑火般英勇。他是我命中注定的缺口，我别无选择。”
放下日记本，我开始大口大口喝柠檬冰水。天已经昏暗下来。失去的记忆片段一点一点回来，头痛欲裂。身体开始剧烈颤抖。我举起手臂，用力地咬下去，望着血从牙缝里渗出来。
带着日记本跑出来。坐上地铁，不断地在城市的地底下穿行，从一站到另一站。听着耳边呼啸的隧道风声，我闭上眼睛，久久地。
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写着我对他最后遗留的话。
“你一直都知道我是需要很多很多感情的，却一直都不愿意把感情给我。”
末班地铁到站，我走向出口。灯光明亮，照得我无法睁眼。突然恐惧，闻到四周浓重的煤气味道，开始大步奔跑。我看到自己打开煤气，关上窗户，平静地躺在那张给我太多回忆的床上，怀里抱着他送我的那张画，慢慢地闭上眼睛……对着空旷的地铁站，我大声呐喊，抱头痛哭。生活于我太过残酷，惟有泪水可以对抗。
几天后，那个男人终于带了我喜欢的樱桃来看我。我早已预知他会出现，就像我迟早会觉醒一般。这就是我深深爱过的男人，可悲的是他在碰上我之前早已失去了爱的决心与勇气。
我对他笑笑。一切的恩怨都已了结。心死了，泪也干了。
目送男人离开，我开大音响听歌。拿起打火机，点燃日记本的第一页。火苗不停地往上蹿，看着一页页纸慢慢地烧成灰，眼睛忽然迷蒙起来。仿佛回到第一次见他的那天，我抬头望他，粗浓眉毛和长头发，还有脸上邪邪的笑容。那一瞬，我曾经以为自己找到了幸福……
耳边传来梁静茹清澈的歌声。
“我们都接受，一定是彼此不够成熟，在爱情里分不了轻重，诚实得过了头，不能退后也无法向前走。爱是一个自私的念头，把寂寞消除的理由，剩下的那些感动，能记得多久……”
剩下的那些感动，能记得多久……
海月深深（LT）
2005．6．29 23：36
[ Last edited by 海月深深 on 2005-6-30 at 19:18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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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30 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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