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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的游春,总是沾染些孩子气,即兴哼唱着他大学时期唯一不害羞的几句歌声:我不想说,我很亲却;我不想说,我很纯洁……而我常常想起的,是我每次揉捏着他软绵绵的肌肉有所感慨道:“游春,壮啊!”时,游春一如既往地脱口而出:“壮个鸟啊!”两人相视,微然一笑。
大学四年,我与游春交往甚密,至今还欠其六百块未还。游春与我皆凡人,个性中规中矩得如卷面上的六十分,故残留在我记忆中的都是些琐碎的影像,影影绰绰,仿似凌晨四五点时电脑前困怠的眼神,迷离而不舍。
游春感兴趣的东西繁杂多变,好奇心不逊于两三岁小孩对玩具的追求。据我不完全统计,在大一的一个学期内,游春至少尝试了以下的东西:研究《圣经》,尽管他买的那本圣经直到大学毕业了还纯洁得让人不敢玷污;夜观星象,尽管广州夜空的星星会一动一动的;练习隶书,尽管写的“一”字还不大像鲁迅的胡须;钻研笔迹与人的性格分析,尽管大家除了个性签名写得最多的是印刷体字;学习围棋,尽管大学四年我勘遍了班上所有的宿舍都没看到传说中的黑白配;自学现代数学,尽管游春的高数考了70来分而我考了99分都还排不上班上的前三;排练棋谱,尽管游春在全校的象棋比赛中止步于32强而参赛的选手也就90多人……纵观以上可以看出,游春的大学生活真是精彩得一塌糊涂,而且这么有滋有味的生活都是游春从他的那张床铺以及床铺底下那一丁点的空间中创造出来的,这让我真有点慨叹游春的创新能力要比袁隆平的杂交水稻来得优秀些。当然,以上都是游春的个人秀,而我最为怀念的,是游春和我并肩作战的那些日子。
游春家乡的特产是黑帮、走私和打升级,而我的家乡盛产官场腐败、水烟筒和打拖拉机。不幸中的大幸是,打升级和打拖拉机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冥冥之中一下子拉近了游春和我同性之间的距离,也让我们有了笑遣大一那些无聊的夜晚的资本。我每逢有同学来往,必先到学校的山顶公园上喝一通啤酒,之后回到宿舍通宵打拖拉机。一玩都是玩四副牌的,两局下来刚好可以天亮说晚安。后来,我同学不常来了,而邻舍也有此中痒手,大家一拍即合,也为大学的友情做了不少的贡献。再后来,大四到洛阳实习的时候,去的时候二十七个小时的火车,我和游春收拾收拾旧手艺,鏖战了十六个小时;归来的二十五个小时的火车上,又苦战了十七个小时,接连刷新了大学的记录。而游春跟我提起说,他每次乘火车到学校,总是和三个同学一上火车就开始打升级,四局下来外加伸个懒腰,就到了广州站了,从不迟到早退,甚是羡煞人也。
大二的时候,学校在默认了学生有权利和电脑同居的同时,也为游春和我告别牌场转战沙场创造了机会。已经记不清是怎样和游春踏上战场的了,但四国军棋带给我们的快感远比在饭堂捡到饭卡的狂喜感要来得频繁来得长久。在那些激情燃烧热血沸腾的夜晚,在那些被频频点名的白天,我和游春一如既往视死如归地贯彻着“闪电战”、“2打1”的狂攻型战术,纵然是司令带头死,工兵裹尸还,纵然是军长踩地雷,炸弹轰排长,纵然是挂了我一人,没有后来人,全然忘了杜甫的“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 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的人道主义思想。战争是残酷的,在经历了一千多场战争后,我和游春都付出了挂科的代价,而混到手的也只不过是个排长。
搬到大学城以后,四国军棋的硝烟渐渐散去,我疯狂地恋上了魔兽争霸,游春也移情于网游和网络小说,俩人联手作战的日子都几成追忆了。虽然心血来潮的时候,还是会换个新号到新手区去欺负小朋友,但那都是偶尔的事情了。在此期间,我听得最多的,不再是那高亢的冲锋号,而是游春网游时对着别人的极品装备涎出的哀叹:“社会啊!不公平啊!”那孩子般的呜呜声响,常让我忍不住舒心一笑。
再后来,和游春的几次合作都是在考场。游春的理解力一流,记忆力三流;我记忆力一流,运气三流,所以后面的几次考试,我和游春都不得不用铅笔在黑色的计算器上抄书作笔记,好为临场发挥做充分的准备。纵然此情可待成追忆,奈何重修时节又逢君,成绩出来还是有些惘然不甘的。如今游春与我分隔两地,相望迢迢,能并肩作战的日子怕是难求了。
游春曾与我探讨的事情不多,我现在能记起的也就彩票一事。在那些数不清的沉闷无聊的日子里,掏些酒钱买个白日梦白天揣着晚上枕着也不失为一种积极向上的表现。而且晚上临睡前,还可以和游春商略平生意,彼此光棍所见略同地说果真中了个路费,就放他妈的学校一两个月的鸽子,外出风光地流浪。只是四年下来,游春和我为国家做了一百分的贡献,国家的回报率却仅为百分之一,让我不得不相信国家利益永远高于个人利益这个论断。
游春的身外之物我大多不稀罕,唯一让我挂念的是他那张饭卡—那可是保障我有气力逃课的最重要因素。每当我贫困潦倒饿到起不了床去上课或者有大批同学前来看望我时,游春总会满不在乎地丢过饭卡,轻描淡写地说:“吃完了帮我打包。”这种对兄弟的信任和支持,除了丢饭卡的、挂科的和结过婚的,其他的人都是难以体会的。离校的前一天,我和游春坐在南亭的大排档上,喝粥吃菜,闲聊中有些惆怅地说起班上的那些鸟人。无论是我们的班报《34:2》还是班上的九大门派,每个鸟人都是那么的让人想念而又欠揍。意兴阑珊后步出南亭,我和游春从容挥手自兹去,快走踏清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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